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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9:16:33 作者: 白小也
她一口氣到了地庫, 從電梯出去後,便直直地走入車位過道, 目光混沌失焦。
直到身後傳來一聲車鳴,江弄月的靈魂才暫時歸位, 往旁邊一讓,轉身對車主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男車主降下車窗罵了一句:「找死你不會去跳江啊?!別死在這兒影響房價!」
「找死」「跳江」兩個詞精準地戳中江弄月的痛處,她忽然歇斯底里地朝車主喊:「你才跳江!你全家都跳江!」
與此同時, 眼淚唰地流下, 糊了滿臉。
車主原想下車與她理論, 但見她大冬天出門只穿單薄套頭T恤, 還光著腳, 精神狀態也不大好的樣子,擔心自己遇上神經病,說了一句「晦氣」便升起車窗, 一踩油門走了。
江弄月太陽穴脹痛, 大腦空白一片,沒多久又開始缺氧,眼前陣陣發黑。
她踉蹌幾步, 扶著一旁的柱子慢慢蹲了下來。放眼望去,偌大的地庫, 她卻突然無法辨別方向,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自己的車停在哪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似乎有一輛車開過。不多時, 車子又退回來,后座門打開,跑過來一個人影。
江弄月癱坐在地上,倚著柱子才沒有徹底倒下去。
直到跑來的人將她攬入懷中,暖意襲來,她才勉力睜開雙眼。
模糊的畫面逐漸變得清晰,聽覺也漸漸恢復。
奚遲風一手抱著她,一手掐她人中:「月兒?月月?」
見她醒來,奚遲風又將她打橫抱起,說:「我們去醫院。」
他快步跑了幾步,江弄月被顛得恢復了神智,突然死死拽住他大衣前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尤夏青沒了,她自|殺了,警察讓我去認屍……」
奚遲風驀地頓住腳步,有那麼一瞬間,他聽見自己的耳膜在一下一下咚咚地跳動,世界仿佛結起了一層透明罩子,將他與江弄月困在其中。
森冷的空氣吸入肺里,頃刻間瀰漫四肢百骸。
奚遲風突然想起當年花瓣網上,與「羅徹斯特」披著馬甲聊天的情景。
他早已知道「羅徹斯特」背後有兩個人,他欣賞尤夏青的「羅徹斯特」,因為她更自信開朗,充滿活力,若是收到麾下,應該能成為他不小的助力。
後來因緣際會,來到他身邊的是江弄月,而尤夏青也走了另一條路。
當初的那點欣賞早已隨風消散,如今尤夏青於他而言,最大的意義就是——江弄月的好閨蜜。
因為是江弄月視若親人的閨蜜,所以,他潛意識裡也把尤夏青當作半個親人。
奚遲風不知該如何安慰江弄月,只沉聲說:「我先帶你去醫院檢查。」
江弄月搖頭:「先去江邊。」
她聲音嘶啞,悲愴難以抑制。
奚遲風整個人頓時也像是泡在了苦水中,潮濕泥濘。
他看了眼江弄月的腳,想了想說:「去江邊也可以,不過我先上去幫你拿件外套,咱們再把鞋子穿上,好不好?」
江弄月閉著眼,淚水不斷從眼角溢出,無聲地點了點頭。
奚遲風將她放進后座,讓司機暫時照看,自己則飛快上樓拿了衣服鞋子。
車子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江邊。
事發處已經拉起警戒線,圍觀群眾都在舉著手機拍攝,警車和救護車就停在不遠處。
下車時,江弄月告訴自己不能倒下去,她死死抓住奚遲風的手,像是要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奚遲風無聲護著她,擠過人群,走到民警跟前。
民警帶他們去看。
看到那張蒼白浮腫的臉時,僅剩的那點「萬一搞錯了呢」的幻想,終於徹底破滅。
警察說:「我們也通知了她家人,不過還沒到。」
奚遲風跟民警道了謝,將幾乎癱軟的江弄月扶到一旁休息。
江邊寒風蕭瑟,江弄月望向粼粼的江面,恍然覺得江面上像張開了一個血盆大口,吞噬了尤夏青年輕的生命。
她蹲在地上抱住腦袋,想起昨晚尤夏青來找她吃火鍋時,她就覺得尤夏青狀態不大對。
可是,她為什麼沒有重視呢?
為什麼她還放任尤夏青今早離去?
如果她多長個心眼,一直陪著尤夏青,尤夏青是不是會改變主意?
她又突然想到,今晚她搬到奚遲風家裡,在溫暖的房子裡跟奚遲風隔空調|情的時候,尤夏青就躺在冰冷的江水裡。
江弄月突然扇了自己一個耳光。
奚遲風忙抱住她,死死扣住她的雙腕,目光在晦暗的燈光下逐漸濕潤:「月兒,你冷靜點。」
江弄月像是聽不到他的聲音,也聽不見周遭的嘈雜,只訥訥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恰在這時,一道倉惶的中年男聲傳來:「警察同志,我女兒在哪兒?」
江弄月抬頭看去,尤夏青的爸爸和後媽都來了。
後媽跟在尤父身後,看到尤夏青的臉,驀然捂著嘴後退幾步,彎腰嘔吐起來。
江弄月像被惡魔占據了身體,猛地掙開奚遲風,衝上去拽住尤夏青的後媽,聲嘶力竭地喊道:「如果不是你一直對她陰陽怪氣,她也不至於有家不能回!如果不是你搶了她唯一的親人,她也不會把曹寅正當成全世界!」
後媽被她晃得更想吐,驚恐尖叫:「老尤!老尤!」
民警已經搶先一步,將江弄月從後媽身上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