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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9:16:33 作者: 白小也
    她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一邊扣安全帶,一邊問奚遲風:「奚總, 您找我要談什麼?」

    奚遲風打出方向燈,看著左邊的反光鏡小心掉頭, 低沉的聲音卻不疾不徐地傳了過來。

    「非要談點什麼才能找你?」頓了頓,他又輕飄飄道, 「也是啊,某人好不容易不用成天跟著我轉了,自由多寶貴。」

    江弄月突然有點後悔剛才沒有選擇打爆他的頭。

    她撇撇嘴角, 沒有搭理他, 轉眸看向窗外。

    車子在大路上疾馳, 沒過多久, 商業街的喧囂便漸漸被拋在車後。

    江弄月沒忍住, 問奚遲風:「奚總,這是要去哪兒?」

    奚遲風餘光掃她一眼,低低道:「郊外。」

    江弄月一愣:「去郊外做什麼?您約了客戶?」

    奚遲風眉心微微一皺,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忽然問道:「江弄月,我很老嗎?」

    江弄月怔了怔,沒明白他什麼意思:「沒有。」

    「那你總是『您』啊『您』的, 搞得我還以為自己已經七老八十了。」

    江弄月張了張嘴,一時半會兒卻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您」的尊稱, 還要追溯到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時候她尚未畢業,還是學生心態,因此在奚遲風面前,下意識覺得自己是後輩。

    後輩對前輩用尊稱當然沒有問題, 而後來在他身邊工作,對於來往接觸的人,她都以「您」字相稱,一來是顯示尊重,二來也是一種隱含的邊界感。

    這麼多年他都沒有提出異議,這會兒倒是挑起她的刺來。

    江弄月下意識地覷了奚遲風一眼。

    車內光線幽暗,路燈冥冥的光影時而在奚遲風臉上滑過,照亮他淡漠的神情。

    江弄月幾乎是一瞬間,看出他心情不太好。

    恰在這時,奚遲風指尖點了點方向盤,追問:「怎麼不回答?」

    江弄月目光從他臉上收回,指尖摳了摳奶茶的打包袋,淡淡道:「沒什麼好回答的。」

    奚遲風極低地呵了一聲,語氣很淡:「你現在的說話方式,怎麼越來越刺耳了?」

    江弄月偏頭,面無表情地掃他一眼。

    奚遲風沒得到回應,頓了幾秒,聲音又不知不覺變得柔和,「江弄月,你講點話,隨便什麼都好。」

    江弄月心跳驀地漏了半拍,因為他話語間難得的柔軟,她的胸腔里還莫名地生出了一種叫作「心疼」的情緒。

    她抿了抿嘴角,看向奚遲風,猜測道:「奚總,您……」一個音節剛說出口,她便驀然頓住,而後改口道,「你剛處理完家事回來?」

    奚遲風彎唇,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嘆出一口氣,說道:「我現在覺得,當初把你留在我身邊做事,是個非常明智的決定了。」

    江弄月沒有搭話,拿出吸管打開一杯奶茶給他遞過去。

    奚遲風餘光一掃:「這是什麼?」

    江弄月說:「奶茶,你喝嗎?」

    奚遲風張了張嘴,下意識開口:「你知道我從來不……」

    他話還沒說完,江弄月已經猜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意料之中。

    她不由小小地翻了個白眼,把奶茶收了回去。

    奚遲風餘光往副駕一瞥,頓了兩秒,忽而低低道:「但也不是不可以嘗試。」

    江弄月懶得理他,直接拎起剩下一杯奶茶,連帶打包袋一起遞過去。

    奚遲風皺了皺眉,話語間有點兒不滿:「江弄月,我只有兩隻手,還在開車。」

    江弄月沒忍住,接了一句:「那你別喝了。」

    奚遲風:「……」

    江弄月咬著吸管,側眸瞧了他一眼,也不知怎的,看著他吃癟的神色,沒忍住嗤地笑出了聲。

    她幫他打開另一杯奶茶,遞到他手邊,手背碰了碰他的,輕聲說:「奚總,試試?」

    奚遲風微愣,眼睫一垂,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手柔軟修長,映著從擋風玻璃內溢進來的燈光,白得像是會發光。

    奚遲風喉結微微浮動,過了兩秒,才伸手接過奶茶。

    去郊區的路有點兒遠,江弄月正低頭跟幾個營銷號聯繫發顧雪珂的相關通稿,忽然聽見旁邊奚遲風說了一句:「你好像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你的父母家人。」

    江弄月聊天的手一頓,過了會兒,她晃晃手裡的手機,慢吞吞說道:「每個人的生活就好像一個正在運行的手機,手機上難免會預裝一些流氓軟體,但為了讓手機流暢運行,我有責任去維護它,所以我必須有勇氣把流氓軟體慢慢卸載,不是嗎?」

    夜深人靜的時候,人好像也特別容易感性。

    他們朝夕相處這麼多年,從未互相提及過彼此的家事,可這會兒兩人卻都比較有傾訴欲。

    奚遲風聽完她的「手機」言論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晃了一下手中的奶茶,嘴角翹了翹:「我現在覺得奶茶確實不錯了。」

    江弄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說:「現在的我有能力照顧好自己,也有能力去幫助他們,不會再像幾年前那樣。邊界與聯繫共存,其實也挺好的。」

    奚遲風微微一頓,大約和她想到了一處,張了張嘴,可情緒一瞬間複雜到極致,又讓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江弄月收回目光,平靜地看向前方,不緊不慢道:「而且,我也已經能平靜接受他們在情感上的殘缺對我產生過的負面影響,只是還是有點遺憾,他們永遠無法和我成為同路人,也沒有真正地認識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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