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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8:48:57 作者: 時祈
那時的她躲在霧氣的玻璃,去看玻璃窗後隱隱綽綽的背影。
此時的她蹲在冰涼的石地板,用餘光去看床上清晰的身型。
男生添了件外套,穿了黑色長褲,雙腿斜搭在床邊上,顯得更長許多,鞋子也是白色的,畫了一個大大的對勾,原先搭在床沿邊的手放在了小腹上,指節微彎,腕骨清瘦,真好看。
說不清原因,水星有些挪不開眼。
直到房間的門忽然推開,遮擋住水星的視線。
戚遠承進來,看見蹲著的水星,又轉頭,去看床上躺著的男生:「快了。今天病人多,忙不過來,你先在這兒幫忙盯著。」
水星愣了下,抬起頭,去看支架上的點滴,還有不到五分之一。
戚遠承調試了下點滴,跟水星囑咐:「輸完這瓶去隔壁找我,給他換新的。」
說完,戚遠承關門先退出了房間,水星也直起身,一種巨大的喜悅感再次襲來,復原了割裂開的纖維。她原本想著書本太多,可以一本一本地搬,就能多下來幾次,現在又不需要上下樓,她就可以明目張胆地留在這裡。
水星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床邊,從邊上拉了一把椅子,她坐在了他身邊,低頭,去看床上的人。
兩個人此時的距離好近,男生臉色蒼白,眉骨硬朗,大概是燒得有些暈,男生感覺到聲響,眉頭只是微微皺起,沒有睜開眼。他的睫毛很長,也很密集,仔細看的話,右眼眼皮有一顆很淺很淺的小痣,漂亮得過分。
點滴還有六分之一。
「水。」他忽然開口。
因為發熱,他嗓音低低,呼吸不勻稱,說不清的模糊,他的手掌沒有力氣,上抬,手骨還是突了出來,不小心滑落,碰到了水星的小臂。
水星的心驟然一緊,又在跳了,悶悶的,擠擠的,又想要爭先恐後地躍出什麼東西,沒想到他會念到她的名字,腦袋脹脹的。
他側掌的溫度真的高,輕輕一蹭都能把皮膚燙紅。
水星彎腰,垂下頭,嗯了一聲:「什麼?」
「……水。」
他呼出的氣也是灼熱的,燒在水星的耳朵上,攪得人亂亂的,原來是要水的。
說不上緣由,水星想讓聲音變得好聽些,又只能壓平語氣:「知道了,你等一等,我現在去給你倒。」
床上的人沒有反應。
水星嘆了口氣,在起身的一剎那,窗外的光斜射進來,正照射在他的胸牌上,亮晶晶的。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視線重新落到他身上,光線照耀的中心是一隻翱翔的雄鷹的圖案,標了西城附中特有的校徽。
是昨天沒看清的。
淺綠色的白色胸卡上,旁邊是他的名字。
——高一(一班)
——盛沂。
第3章 . 第三場雨 月亮。
盛沂生病的那段時間,戚遠承給她帶回了這些課本,每天要抽查她的背誦情況,還有各科的題型,不會的地方都由戚遠承教她,以至於水星沒時間再去街頭的書店。
蔣林英讓戚遠承別費那份勁,最晚下周就可以進學校了,但戚遠承跟聽不見似的,該拉著水星做題還是做,水星有了一個很好的理由經常徘徊在一樓自然也是樂意的。
只是,即使在一樓,水星還是沒有跟盛沂說上話。大多時候,她都呆在戚遠承的處方室里,只有極少數運氣好的時候,她會被戚遠承叫出去給病人們倒兩杯水,又或者能在戚遠承給盛沂打點滴多聽到幾句他們的對話。
周二下午,水星半杵在桌子上,面前攤著的是難解的物理題。
她對理科不太感冒,文科要好一些,視線落到窗戶外邊。
前幾天下過雨,西城的天氣轉涼,臨近四點半,盛沂還沒有來,想想也是,男生的身體底子強,前天,他的燒就徹底退了下去,稍微注意點兒,其實不用總跑到這裡。
正在想著,水星聽到門外的戚遠承在打招呼:「來了,坐裡屋等我下,一會兒再給你打點滴。」
「嗯。」
話音落下,水星瞬間從桌面上支棱起來,是盛沂的聲音,他來了。
戚遠承在外邊,她十分鐘前才出去上過廁所,屋裡是有水的,她沒藉口出去,只能挺著身子朝前傾了傾,水星感覺到自己的背部僵直,順著沒關嚴實的門縫,又探出視線。
他換上了秋季的校服外套,大體是純白色的,小臂處有青綠色的斜標,男生的個子修長,書包是單肩背著的,手指扯在書包帶上,視線微微瞥了過來,靜了幾秒,又轉過頭,掠過她的房間門口,落在了隔壁的門。
緊接著,水星的房門也被推開。
藥品大部分放在處方室,這會兒盛沂來了,戚遠承要進來拿東西,他彎腰,從抽屜里拿出消毒的工具,又匆匆一瞥,看到了藥櫃邊的水星,腦袋都快貼到書面上了,提醒她:「看書就看書,爬那麼近做什麼?眼睛不要了,起來點兒。」
水星的本意是想避免讓戚遠承跟她說話,沒想到她現在的姿勢更怪,悶悶地嗯了一聲,緩緩地直起身,腦袋還是耷拉的,她在看課本上的題目,原本就看不懂的物理題,此時的語序也像是亂了一樣。
戚遠承在邊上配藥,房間又安靜下來。水星捏著書本的邊角,慢慢卷了上去,低低地喊了聲:「姥爺。」
戚遠承的手一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