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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56:01 作者: 不見知時
    紀睿辭直接說道:「那我們不跟他們吃。」

    江喜剛想說好,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拿出來一看,臉色頓時白了。

    紀睿辭看過去,只見手機屏幕上寫著「媽媽」兩個字。

    江喜臉色發白,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接了起來,「喂,媽媽。」

    後面那句問候她實驗進行得順利嗎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對面立刻就傳來了問話,「你在哪?」

    語氣算不是質問,也算不上兇狠,一如既往的溫溫柔柔的沒什麼威懾力但也沒什麼感情的語氣,王女士對誰說話似乎都是這個語氣,看似客客氣氣禮貌至極,說的內容卻總令人無從適應。

    江喜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在重慶。」

    「好的,什麼時候回來呢?」

    江喜下意識就回答,「今晚。」

    說完,才扭頭看向紀睿辭,一時間臉色僵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紀睿辭只朝他點了點頭,隨後拿出手機更改了兩人的航班。

    「好的,航班順利,明天早上八點,在學校北門的Lost咖啡廳,我會在那裡等你。」

    「……好。」

    「希望你已經想好了怎麼跟我解釋你近期做出的決定,並且不要遲到。」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先補這麼多,大家晚安!

    第42章 談話

    「我為你空閒了一個上午的時間, 可以好好聊聊,或許可以一起吃個午飯。」

    「嗯。」

    「好的,航班順利, 明天見。」

    王女士說完這句話, 就掛了電話。

    江喜維持著握住電話的姿勢,許久才將手放下來。

    他有些不敢看紀睿辭的眼神,低頭看著黑屏的手機, 小聲說:「我, 我一會就去機場吧,我……機票……」

    「改好了, 先去吃個晚飯。」紀睿辭接話道。

    江喜點了點頭, 「哦, 不了, 我不餓,那就……那就我回酒店收拾……我……」

    漸漸沒了聲音, 說不下去了。

    手足無措, 毫無頭緒, 無力感, 恐懼, 迷茫,委屈, 所有的情緒一時間都湧上來,成了一顆卡在喉嚨的毒藥,吐不出來, 又不甘心吞下。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要做什麼, 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光是想想明天的會面就忍不住手抖, 江喜看看窗外,看看自己眼前藍色的大巴椅子,在那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為什麼要到這裡來。

    他現在不是應該在學校里學習嗎?

    他現在不是應該準備好實習的材料讓爸媽檢查嗎?

    他現在不是應該在接到媽媽電話的時候像以前一樣平淡地接受事實,然後按部就班地生活下去嗎?

    他現在,這是在幹什麼?

    為什麼會從宿舍搬出去?為什麼不去實習?

    他這些天在幹什麼?

    時間的跨度拉長,江喜的記憶仿佛回到了寒假開始的那天,他剛到紀睿辭家的那天。

    這些日子就像是在烏托邦里嘗到了一顆很甜的糖果,現在糖果吃完了,烏托邦也被敲碎了,恍然間忽然發現這好像是一場夢,自己其實對任何一件事都無能為力。

    其實江喜很膽小,他其實什麼都扛不住,只是一個電話,他就馬上產生了逃跑的念頭,明明對方一個字都還沒說,他就早就潰敗下來,舉手投降了。

    像現實世界的童話,灰姑娘聽到了十二點的鐘聲,心中並無不甘和遺憾,只剩下麻木和漠然,迷茫的眼神,只知道自己該離開豪華的王宮,離開深情的王子,回到她那不堪的後廚,躺在煤灰上,繼續做著日復一日的工作。

    不是每天都有仙女,不是每天都有舞會,與其說是一眼望到頭的生活里的一場偶遇,不如說是一場出現不如不出現的夢。

    人一旦嘗過了甜頭,就再難吃下苦頭。一個原本已經接受了按部就班生活的人突然來了一場說走就走對的旅行,那麼他一想到自己要回到那個生活就會產生恐懼,明明是先前接受了的生活,再次回到這裡時卻感到痛苦百倍,可最悲慘的是,你發現自己並無改變的能力。

    這些日子,江喜其實一直在逃避面對爸媽這件事情,就連想都不去想。

    可偏偏這個逃避的東西來得如此快,快到江喜還沒拿得出手的東西給父母看,快到江喜本人都還沒真正堅定住自己的內心。

    重慶的太陽總是不見蹤影,今天原本是舒適的陰天,天空不藍不白,是一道精緻的高級色,可此時,在江喜眼裡,空中那一道沒有活色的灰,變得壓抑無比,像是無孔不入,沒有形狀的深海,將他淹沒至頂,海平面高得觸不可及,他躺在海底,永遠也無法痛快呼吸。

    大巴車有開空調嗎?空氣為什麼這麼污濁,要透不過氣來了。

    江喜覺得自己在流汗,他死死的捏住自己的手機,力道之大像是要把手機硬生生地捏彎。

    紀睿辭伸手抽走了他的手機,十指相扣地握住了他的手。

    這個動作打斷了江喜的思緒,他猝然地抬起頭,對上紀睿辭的視線,眼睛的焦慮、委屈、迷茫以及害怕一覽無遺。

    紀睿辭狠狠的心疼了一下。

    只半秒的時間,江喜的手被舉到頭頂,手背重重地壓到了窗戶玻璃上,後腦勺被紀睿辭用手護住。

    大巴車窗戶的窗簾拉上了,嚴嚴實實,從外面看不見裡面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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