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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46:21 作者: 羽毛兒飛
孟舟野緊緊抱住他,好似要將他按進身體裡,「拜託你不要總是把話說得這麼絕,我跟你說了,我和他沒什麼,那對戒指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只是陪他來取,不信我現在戴給你看。」
他怎麼可能不信?孟舟野說天上的雲可以捉下來煮火鍋他都信,可是,他冷靜地開口:「你放開我。」
錮住身體的手只緊不松,仿佛無言的抗議。
「孟舟野!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我們已經不是可以摟摟抱抱的關係了,你不明白嗎?」
孟舟野是個固執的小孩,這份形態幼稚的固執在此時暴露得淋漓盡致。他還在堅持,「對,我不明白,我不想放開你,我今天真的要排練到八點,你可以問小莫問顧雨澤問任何人,來這裡是因為花余叫我陪他來,我不能拒絕他。」
「但你能輕易地拒絕我。」陸秋深聲音冷如冬夜雪水,「之前也是這樣,次次都是這樣,那好,你告訴我,為什麼不能拒絕他?」
那雙手焊死了,那張口也焊死了,一個字吐不出。
陸秋深倏覺悲傷,眼尾染成濕潤的紅,「你說啊,無論說出什麼理由我都不會驚訝的。」
「你會的。」孟舟野鬆開了他,眼眶一樣通紅,聲音卻冷靜下來,「我們都離婚了,你知道這個也沒意義。」
旁邊有輛車緩緩經過,后座的車窗降下一半,有人拿手機拍他們。孟舟野一步跨過來,把他按進懷裡,擋得嚴嚴實實。
空氣寂靜,他聽到入口的道閘升起又落下,有什麼還沒來得及發現和命名的東西也跟著落下,落進心底的墳墓,驚不起一粒灰塵。
待那輛車走遠,陸秋深輕輕推開他,禮貌地笑了笑,「謝謝,我先走了。」
這次,孟舟野沒有追上來。
陸秋深的人生里,有三次這樣的錯覺:全世界都在正常運轉,只有他的時間暫停了。第一次是父親被槍決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做錯了;第二次是母親辭世的時候,支撐他前行的力量消失了;第三次就是下狠心離開孟舟野,那夜的暴雨頻頻入夢,一夜過去,一月過去,一季過去,一年過去,他們困在雨里,無論往哪個方面掙扎,雨不停,不會停。
他以為他們困在雨里,原來是他困在雨里。
是啊,所以他才會做出逼婚那麼荒唐的決定,簡直太荒唐了,難怪孟舟野那麼恨他。
他就這樣想著,如魂不附體,如病入膏肓,身側密密麻麻的車輛變成林立的墓碑,他在自己的碑前看到了花余。
「陸老師。」花余用力絞著手,眼裡有淚,面色悲哀,「不,陸秋深,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陸秋深無法形容,說傷心太淺薄,說後悔也不像,那是一種凌駕於情緒之上的絕望,是不懂事的孩子拿菜刀殺死了母親,等到屍體腐爛蛆蟲翻滾,終於從電視機里學會「殺人」這個詞彙的含義。
他搖頭,「你要跟我說什麼?」
花余所站的位置在車頭與刷成白色的巨大方柱之間,剛好照不到燈光,顯得他臉上的笑陰森怨恨。
「我想替阿野解釋,我們只是關係很好的朋友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知道我想的是怎樣嗎?」陸秋深平靜地經過他,「我對你們沒有任何想像,無論是怎樣都和我沒關係。」
「沒關係?居然說沒關係?」他陡然提高音量,而後嘲諷地笑出聲,「陸秋深,你會後悔一輩子的,你知道孟舟野為你背負……」
陸秋深猛地砸上車門,最新的降噪系統將話音阻斷,車載助手開始自動播放「我喜歡的音樂」,車內升起孟舟野深情的歌聲。
浪漫於流浪中沉睡。
沉睡從不曾甦醒。
他嘆息,撫上胸口,感受到烈焰的涌動,熾紅焰尾抖動,俱是執念具化的形狀。
還在燒,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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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這三章沒必要分開,遂改了一下章節名
第26章 智者不入愛河
晚間起了陣風,陰雲在城市上空聚集,暗紅色餘暉夾在西邊高大建築群的縫隙,將收盡了。
距離八點還有兩個多小時,花余坐在窗戶邊的休息椅上,手裡緊緊攥著皮質的首飾盒。
練習室的門打開,小莫拎著兩大袋餐盒進來,「哥,外賣拿上來了。」
孟舟野就站在門邊,彎腰替她接過來,放到桌上。
「都過來吃飯吧,吃完可以下班了。」
大家都很累了,三兩成群地坐在地板上休息,疲憊又驚喜地呼了幾聲。小莫甩著勒出紅印子的手,「今天這麼早就下班啊?」
他已經收拾好東西,「嗯,有點事,雨澤呢?」
「剛看見在外面接電話。」
孟舟野只點點頭,走到花余旁邊,「走吧。」
花余木然地抬頭,「其實你不用陪我去,被陸老師知道又該生你氣了。」
他沒有多廢話,「雨澤在外面,一起過去。」
出去的時候,顧雨澤已經打完電話,他們乘電梯下到停車場,顧雨澤主動承擔起司機的職責。
車內沒有開導航,幾人也沒有說話,沉默著往城市邊緣開,大約一個小時,車子駛入一座墓園。
正常人不會挑這個點來掃墓,舉目望去,滿眼只有冷冰冰的石碑。這也正好。
還是沒有人說話,花余走在最前面,孟舟野跟在最後。終於,眼前出現了一座墓碑,不算新,很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