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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可是,他在酒吧深情表白的樣子赫然躍入腦海——他說,他不在乎郗縈的過去,他想要的是郗縈的未來。言猶在耳,而人已不見。
血液再次躁動起來,帶著嶄新的恨意,重新奔騰。
郗縈猛然站起,短暫的暈眩過後,她衝上樓,朝鄧煜宿舍的門一陣亂踢亂踹。
「懦夫!懦夫!沒用的東西!」她喊得聲嘶力竭。
走廊里靜悄悄的,沒人出來阻攔她。但郗縈知道有人正從門眼裡欣賞自己的醜態。
看吧,看吧!反正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她的一隻鞋因為這番暴力飛脫了出去,順著樓梯直滾到下面的平台上。
郗縈忽然咯咯笑起來,眼前的一切都是一場笑話,包括她事先的那些精心算計,全都是白費勁。歸根結底,她怎麼會是宗兆槐的對手?!
終於,她覺得累了,便攏了攏頭髮,女王似的走下樓梯,在平台上把鞋子穿好,再往下走,到最後一級台階,抓起行李包,昂首闊步離去。
郗縈一直走,不停地走,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末日邊緣。
她步行至宗兆槐在吟香苑的住處。她本來有這裡的鑰匙,分手那天,她一件件一樁樁都向宗兆槐交割清楚了。
在寓所對面的窗前,郗縈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靠著牆,點燃一根煙——她經過街邊小賣部時買的,然後給宗兆槐打了電話。
兩小時後,宗兆槐的身影出現在樓道口。
他在走廊這頭略作停頓,端詳窗邊的女人——郗縈風塵僕僕,面帶倦色,毫無形象地坐在箱包上,當她扭過頭來看見宗兆槐時,臉上並無多少憤怒,相反,還帶著些玩世不恭和嘲諷的意味。
那神色如此熟悉。宗兆槐緩步走到她身邊。
郗縈抬頭掃了他一眼,懶懶地站起來,依然是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宗兆槐俯身,默默拎起她的行李箱。
隨後,他開了門,請郗縈進去。
「坐吧。」他說。
郗縈站在門邊不動,冷冷注視著他。
「這麼快就輸了?」
郗縈轉開臉,冷笑兩聲。
「你看中的男人也不怎麼樣。」宗兆槐坐進沙發,遠遠望著郗縈,「你以前說得沒錯,男人全都差不多,沒一個好東西。」
「我認。」郗縈說,「我不怪他。」
她在走廊里枯坐的這段時間,把前前後後的事都想了一遍。
即便她能過得了眼前這關,和鄧煜順利躲去 K 市,她也不見得能逃得了下一關。因為眼前這個人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和別人過幸福的日子。至於鄧煜,是她把他想得過於天真了——人哪有單純到什麼都無所謂的呢!
郗縈的手從背後伸出來,手上抓著那幾張紙,她朝宗兆槐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將紙撕成碎片,手一揚,碎片在宗兆槐頭頂紛紛飄落。
他端坐在沙發里看著郗縈,紋絲不動。
「你毀我第一次的時候,我就該想到也許會有第二次。可我居然傻到相信你,相信你會那麼大方讓我走!」
「那麼你呢,你是怎麼對我的?」宗兆槐同樣也是冷冷的,「三年的感情,你說丟就丟了。你把我當什麼,垃圾?」
「這是我的自由!我有選擇的權利!」郗縈激動地嚷,「憑什麼我的生活要由你說了算!」
宗兆槐聳肩,「對,你有選擇的自由,我也一樣,我做什麼也是我的自由!」
郗縈咬牙切齒,「你以為你這麼幹能得到什麼?你只會讓我更加恨你!」
「我知道你恨我,你從來沒放棄過對我的恨。這幾年,不管我怎麼做,你只記得我對不起你,一有機會,你就想著離開!我為你做過什麼,你從來都看不見!」
「我盡力了,但我做不到。」郗縈嗓音低下去,「我沒辦法跟一個算計過我的男人過一輩子。」
宗兆槐猛然站起,風度盡失,「那麼當初你就不該留下來!給我錯誤的信號,讓我以為只要盡力彌補,你就能回心轉意!」
他和郗縈一樣咬牙切齒,「為什麼在可以走的時候不走?」
他永遠記得郗縈發現真相後在他辦公室心碎欲裂的神情,那時他確實很想彌補她,盡一切可能。如果當時她選擇拿錢離開,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撥自己,出於愧疚加忌憚的心理,他絕不會追上去糾纏。
郗縈瞪著他,啞口無言,她沒法告訴宗兆槐,那時她對他還殘存著感情,不管這感情是恨也好,愛也好,都遠遠沒有消耗乾淨。
宗兆槐伸手,用力握住她雙肩,郗縈覺得疼,可她已無力反抗,眼前的宗兆槐面色鐵青,再無一絲溫潤和善的跡象。
「你留下來,究竟指望得到什麼?報復我?你留在我身邊,就是在琢磨要怎麼報復我才痛快,對不對?」
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那些無法宣之於口的較量與博弈,進攻與忍讓,全都沒必要衡量了,他不再抱有幻想,他和她一樣,心裡沉澱下來的只有恨——曲終後的恨,大勢已去,無可挽回。
他鬆開郗縈,背過身去。
「世道變了,路不那麼好走了,但有一點不會變,你可以選擇,別說什麼迫不得已,你永遠可以選擇……今天的局面是你一步步選擇的結果。」
郗縈身子一軟,跌進沙發,她的滿腔憤怒早已無影無蹤,她茫然不知前路,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宗兆槐在她眼前踱著步,如同每一次,他陷入困境時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