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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她和鄧煜事先約定,車子到了新吳站,鄧煜直接上 6 號車廂跟郗縈會合。她一早就給鄧煜打電話,然而他手機關機,也許還沒起床。郗縈決定等上車後再打。
車子尚未開動,陸續有乘客匆忙奔來,在郗縈身後推推搡搡。她找到自己的座位,把行李放上架子後,迫不及待坐下,再次撥了鄧煜的號碼,而他的手機依然是關機狀態。
郗縈有些不安,難道鄧煜還在睡覺?可現在都快十點了。
或者,他忘了是今天出發?
但明明昨晚郗縈跟他又確認過一遍車次的,他倆的往來簡訊還在郗縈手機里存著。
還是她自己的安排上出現了什麼失誤?
郗縈閉上眼睛,在腦海中迅速整理思路,希望抓住一點蛛絲馬跡。最後,她徒然嘆氣,也許是他手機沒電了。
只能等到了新吳再說了。
從三江到新吳,只需經停兩個小站,前後花不了半小時。
很快,車速放緩,徐徐駛入新吳站。郗縈的臉幾乎要貼到窗玻璃上,她瞪大眼睛,拼命搜索乘客中有無鄧煜的身影。
沒有,哪裡都看不見他。
不詳如濃霧般包圍過來。
郗縈突然起了一陣強烈的疑心,也許鄧煜這個人從未真實存在過——他不過是自己因為神經錯亂而幻想出來的一個理想的影子罷了。
她立刻就對這瘋狂的想法嗤之以鼻,然而很快,她後背猛起一陣寒意——鄧煜會不會出事了?否則他不可能平白無故失約,郗縈完全想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
列車在新吳站僅停靠五分鐘,郗縈的心分分秒秒都浸在焦慮之中。
還剩最後三十秒火車將重新啟動,郗縈不再心存幻想,果斷抓起行李包,奮力分開上車的人群,在含混不清的抱怨聲中直撲到門邊。
工作人員在外面吹哨子示意,車門發出嘎嘎的響聲,準備關閉,郗縈不顧勸阻往外一掙,從車上跳了下來。
一出火車站,郗縈就在街邊攔了輛出租,直奔鄧煜宿舍。
她敲門,裡面沒人應,斜對面宿舍的門開了,一位和鄧煜年紀相仿的女子走出來。
「你找誰?」
「鄧煜,鄧教授,他在嗎?」
「請問你是哪位?」
郗縈張了下嘴,想說自己是鄧煜的女朋友,卻如鯁在喉,說不出來。
「他在家嗎?」她又問了一遍。
鄰居搖頭,「一大早就提著行李出門了,說是去旅行。」
郗縈焦急,「知道他上哪兒了嗎?」
「他沒說——你不會是,郗小姐吧?」
「對!我是郗縈!」她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女子眉頭舒展,「鄧教授出門前關照過我,說你可能會來,他有份東西托我轉交給你。」
郗縈愣愣地目送女子返身進屋,完全摸不著頭腦,鄧煜這是在搞什麼?
這麼說,他不是忘了,也沒出事,而是有預謀地避開自己了?
為什麼?!
女子很快又轉出來,手上抓著個封得嚴嚴實實的信封,「喏,就是這個。」
「謝謝!」
郗縈接在手裡,有點沉,但不厚,她猜是鄧煜寫給自己的信——他臨陣脫逃了,總得給自己一個交代吧?
女子問:「你要不要進屋坐會兒?」
郗縈謝絕了,她沒心情。
她一邊往樓下走,一邊急切地拆信封,上面纏了好多膠帶紙,真不明白鄧煜為什麼要包得這麼費事。一時拆不開來,郗縈乾脆把包擱在一樓台階上,又從化妝包里翻出指甲鉗,這才在信封上撕開了一道口子。
她從信封里掏出一份文件樣的資料,沒幾張紙。當她看清並理解了第一張紙上那用大號字體標示的題目時,眼前頓時一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流動,或是被抽乾了,導致她神經麻木,整個人和一堵牆,一扇窗沒什麼區別。
靜止、木然,死氣沉沉,也許會永遠這樣下去,直到腐朽為止。
然後——她不確定是多久以後,血液重新涌回來,她的身體、嘴唇、指尖統統開始顫抖,無論怎麼控制也停不下來。
郗縈用發抖的手指掀過第一頁,命令自己看向第二頁,那上面印著一張從視頻中截取出來的照片——四年前的床照,淫穢至極,不堪入目。
儘管早有預料,她的身子還是明顯晃了一下,不得不抓住樓梯扶手,她靠著欄杆,慢慢往下滑,在台階上坐下。
巨大的恐懼退潮,羞恥占據了她全部身心,還有絕望。
水泥台階冰涼,那股冷冷的氣息穿透周身,和體內翻滾的熱浪衝撞、搏擊,令她天旋地轉,無法呼吸。
她捂住胸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切都會過去,有一天,她此刻的痛苦終將成為另一個標本,被她塞進記憶庫的最底層。
都會過去的,必定如此。
終於,郗縈又能正常呼吸了,意識到手上還捏著那幾張紙,她把它們折起,放回信封,又把信封塞到行李包底部,這東西燙手,隔著那麼多層層疊疊的障礙,她依然能嗅到它充滿惡意的氣味。
血管里剛才還倒流的血液重新恢復秩序,心不再亂跳個沒完,人也因此而冷靜,一些脈絡逐漸清晰起來。
她試著體諒鄧煜,想像他在看到這份資料時的心情,然而僅僅開了個頭,郗縈便已無地自容,鄧煜的確有理由躲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