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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電話是宗兆槐打來的,他說這兩天會回新吳。

    「來得及就今天,來不及就明天……郗郗,我想你了。」

    他語氣溫柔,充滿繾綣,仿佛兩人在三江時的那場衝突從未發生過。郗縈怔了一下,到底沒說出過於狠心的話來。

    「哦,行。」

    宗兆槐察覺出她的失望,便問:「怎麼了,你有事?」

    「我正準備出門。」

    「最近在忙什麼?」

    「幫書畫院的老師辦個畫展。」

    她不帶情緒的回答令宗兆槐沒轍,只得說:「那你忙吧,我到了新吳再給你打電話。」

    書畫院裡一團糟,幾個老師正把畫作從牆上摘下來,又胡亂堆在門邊,連出入通道都給堵住了。

    朱老師告訴郗縈,「請的那個小幫工一早打電話來說病了,咱們只能自己動手了。」

    陳老師哼著小曲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啊!」

    郗縈問:「怎麼沒看見秦老師?」

    「他昨晚喝醉了,又是吐又是鬧的,回去被夫人訓了大半夜,這會兒大概在補覺呢!」

    郗縈便跟老師們一塊兒幹活,她打算先把通道清理出來。

    畢老師一邊忙活一邊說:「小郗,什麼時候把你男朋友叫出來玩。」

    郗縈糾正他,「鄧煜不是我男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凡事都有個過程。今天不是,過兩天也許就是了呢!」

    郗縈習慣被他們調侃了,抿嘴笑,不反駁。

    老師們專業上在行,整理起東西來就隨心所欲了,邊干邊閒聊,郗縈了解他們,過不了多久,他們會陸續出去抽菸,然後就一個個都溜得不見蹤影了。

    也好,她喜歡安靜地做事。

    半小時後,郗縈拿著苕帚簸箕返回前廳,那裡果然一個人都沒了,牆上空蕩蕩的,所有畫作都已拆下,還算齊整地碼在她規定的一角。

    她開始掃地時,鄧煜走了進來,和昨天一樣,肩上背著包。

    「郗縈,早!」

    郗縈驟然聽到他的聲音,心臟一陣猛跳。她明白,這是個信號,暗示著她已經開始用一種嶄新的心情來對待眼前這個人了。

    「你今天沒課?」她繼續掃地,故作平淡地跟他說話。

    「上午沒有,下午有兩節。」

    鄧煜跟在她身邊,她挪動一點,他也挪動一點,塵土在他腳下飛舞,他也沒想到要避一避,那樣子有點滑稽。

    喜歡一個人時,是會變得很傻。

    「我請你吃飯吧。」他試探地說。

    「還是我請你吧。」郗縈直起腰,指了指地上那些畫,「不過你得幫忙幹活——把畫全搬到小倉庫去。」

    中午,兩人在必勝客吃披薩。

    鄧煜說:「昨天晚上,我很想給你打電話,又擔心你已經睡了,怕吵醒你。」

    郗縈心裡一動,想起自己幾次三番輾轉難眠,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麼?

    「你想跟我說什麼?」

    鄧煜不好意思地笑,「不知道,就是很想聽到你的聲音,是不是有點傻?」

    郗縈忽然變得有點嚴肅,「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麼喜歡我?」

    「我覺得你很好。」鄧煜顯得小心翼翼,怕說錯話似的,「我想我以前那麼篤定地要做一個獨身主義者,不是因為真看開了什麼,而是還沒遇到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你覺得我好在哪裡?」

    鄧煜認真思索了一番,然後說:「你溫柔體貼,既有能力又有想法,跟你在一起永遠不會乏味。」

    「其實我這個人脾氣很差,定力也不足,而且最近腦子裡一團亂麻。」

    鄧煜笑,「是因為我嗎?」

    郗縈掃了他一眼,又迅速轉開視線。

    「你想聽實話嗎?」

    「當然。」

    她沒有遲疑就說了出來,「我配不上你。」

    鄧煜一臉驚詫,「你怎麼會這麼想?」

    郗縈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再次抬起頭來時,她問:「晚上有空嗎?」

    「有。」

    「那麼,我們找個地方喝酒吧。我想告訴你一些事,關於......我的過去。等你聽完再決定,是不是還願意繼續喜歡我。」

    鄧煜喜憂參半。

    「你能現在說嗎?」

    「不,我還沒準備好。」郗縈強笑道,「晚上吧,有夜色的掩護,那些事說出來感覺會容易些。」

    下午,郗縈迴到畫廊,在那裡枯坐了半天,她想,鄧煜大概也不會平靜吧,但願他不會講錯課。

    喝著茶,郗縈把要對他坦白的話又重新組織了一遍。她意識到自己正在對某些敏感部分做修飾,忍不住唾棄自己。

    她不打算隱瞞過去,就是為了排除可能埋進未來的隱患,為此,她必須讓鄧煜全面了解自己,她因驕傲而犯下的錯誤以及她後來的放縱,只有在他接受得了這樣的自己時,她才能放下心理負擔,認真考慮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她又何須修飾出另一個自己呢?那只會讓鄧煜對她的用意感到模糊不清。

    郗縈大口喝掉杯中的茶水,仿佛那是壯膽的酒。

    然後,她把之前的語句統統推翻,重來。

    晚上九點,她和鄧煜在北新街的一間酒吧相對而坐。鄧煜要了一紮黑啤,郗縈點了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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