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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葉南雙眸立刻緊盯住她,眼裡流露出警覺。
郗縈帶著一絲報復般的的快意宣布:「樂樂最近正忙著相親,她下了決心,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
日子像長了腳,溜得飛快。當風吹過皮膚帶來些微寒意時,郗縈意識到,秋天又來了。
再過三個月,她的畫廊就開滿兩年了。
秦霑和書畫院的老師們嚷嚷著要給她辦個慶祝會。
「能挺過兩年就算是站穩腳跟了!」秦霑表示。
但郗縈對此並不熱心,她覺得還遠沒到有資本慶祝的時候,倒不是說畫廊的生意每況愈下——經過她這兩年的四處經營,畫源質量和銷量都在穩步上升,但仍然處在半死不活的狀態,勉強能維持收支平衡罷了。這局面令她沮喪,好像面對一幅怎麼修改都成不了精品的畫作。
其實郗縈不缺錢,缺的是成功帶來的滿足感。
似乎每個現代人都需要一些掌聲來點綴生活,即所謂的成就感,對習慣於用收益來衡量人生價值的前企業職員而言,尤其如此。
一個陰涼的下午,郗縈獨自在畫廊里布置店堂,她新收了幾幅畫作,仿印象派大師雷諾瓦的作品。
燦爛的光線穿梭在樹葉間,把斑駁的光影投射在地面及人的臉上、身上,這是夏日午後特有的那種恍惚而慵懶的氣氛,在秋天格外令人懷念。郗縈把其中一幅《林間散步》掛在離店門最近的中心位置。
她雙手叉腰正欣賞著,提示鈴聲響了兩下,有客人進來。
翟先生是郗縈的老客戶,他經營一家裝飾用品公司,對藝術有一定鑑賞力,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不算純粹的商人,他喜歡稱自己為工藝設計師。他和郗縈相識於某個樓盤的樣板房,兩人對那裡的房間布置有不少共鳴之處,很快就成了朋友,進而發展至商業合作。翟先生有空時,會來郗縈的畫廊坐坐,但時間不長。他對郗縈有好感,不過僅止於友誼,他有一位教鋼琴的妻子和兩個可愛的女兒,夫妻感情很好。
郗縈沏了一壺普洱招待他,又陪他欣賞了會兒新入的畫作。
「不錯。」翟先生評價說。
郗縈聳肩,「可惜賣不出好價錢。」
她開始給翟先生講述困擾自己許久的有關經營方面的煩惱。
翟先生的公司雖然小眾,但在圈內享有盛名——除了出售家裝飾品,他還經常給重視品味的客戶在室內裝潢方面提供意見。
「你可以試試做個網站推廣一下,我來給你設計網頁。」翟先生環顧店堂,「不過你這裡的風格也要好好調整,目前看,略顯凌亂……主要問題是,線條太繁複了。」
郗縈笑道:「天哪!你要把我的地盤也搞成除了水平線和垂直線外一無所有的風格嗎?那樣我會連走路都不自在的,感覺像走進了什麼恐怖機構。」
翟先生是包浩斯主義的忠實擁躉,而郗縈認為過於簡潔的風格總有種冷冰冰的味道,缺乏使客人產生眷戀感的溫度。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翟先生忽然一拍腦袋,「還真有個好事,也許能幫得上你!」
他從包里掏出一張請柬,某場文藝沙龍的邀請函,他經常混的那個圈子裡的人辦的。
「你可以去看看,順便帶盒名片過去。這個沙龍辦了四五場了,參加的人真不少,而且以小資、文藝青年居多,這幫人兜里都有些閒錢,也捨得在日常用品以外的地方花。你說不定能在那兒找到幾位新客戶。」
郗縈覺得這主意不錯,又有些遲疑,「可我又不認識他們……」
「到時我也在,可以幫你介紹。」
郗縈立刻向他表示了感謝。
她到得有點早,沒找著翟先生。
酒店大廳的邊上有些空沙發和幾張長桌,長桌上擺著飲料、零食等物,郗縈挑了杯橙汁,在一個不那麼顯眼的位子上坐下。
下午三點——那是邀請函上標註的沙龍開始的時間,人陸陸續續進來,宴會廳巨大的枝形吊燈下,人影浮動,觥籌交錯。
郗縈看時間差不多了,便給翟先生打電話。
翟先生正忙得焦頭爛額,已經把沙龍拋諸腦後——他的小女兒得了急性肺炎,在醫院掛急診。他向郗縈表達了歉意,並說會給一位姓陳的朋友打聲招呼,讓他代為照顧郗縈。
郗縈忙說:「不用了,你安心陪孩子吧,我自己可以處理。」她開玩笑,「我會儘量把名片發完,至於能不能打到魚,得看運氣了。」
別人都是呼朋喚友的,唯有郗縈孤零零一個,她也不主動發名片,端杯飲料站在一隅,靜默地觀賞交談中人們形形色色的臉。
如果有人上來搭訕(居然有不少這樣的),她就跟對方聊幾句,時機合適時才遞張名片過去,這做法容易招人反感,但她氣質迷人,談吐優雅,而且來搭訕的大多是男人,他們都欣然收下了郗縈的名片,也個個承諾會光顧她的畫廊。
郗縈沒帶一整盒名片,在票夾里塞了二十張不到的樣子,帶多了像發小廣告的。一個小時後,名片還剩三張,她覺得目的已經達到,可以撤了。
正把名片塞回票夾,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的名片,可不可以給我一張?」
這聲音有些熟悉,引得她立刻抬眸。
眼前的男人板寸頭,眉目疏朗,刮乾淨鬍子的下巴隱隱泛出青色,深藍色暗紋西裝看上去不太合身,但他穿在裡面顯得優遊自在,一種表達個性的方式。他神色愉悅且帶著一絲得意,不過很努力地克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