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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不知道。他們除了把我的生日寫在我衣服上外,什麼都沒留下。」

    「這麼說,你是在福利院長大的?」

    「嗯。」

    「你沒想過要去找他們?」

    「不找。」宗兆槐的聲音里毫無感情,「他們把我扔了,我為什麼還要去找他們?」

    他忽然沒胃口了,抽了張紙巾,慢慢擦拭手指上的油。

    郗縈把麵餅放進盤子,嘴上還在追問,「就沒人想要收養你嗎?我聽說很多生不出孩子的家庭會去福利院領養一個孩子,男孩尤其受歡迎。」

    宗兆槐沉默了會兒,才說:「沒有。」

    他端起盤子,「可以拿出去了嗎?」

    「嗯。」

    他立刻就走出了廚房。郗縈明白,這表明他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了。

    不過稍後,兩人結束激情,並排躺在床上時,郗縈忍不住重拾舊話。

    「也就是說,你在福利院一直待到 18 周歲,考上大學?」

    「嗯。」

    「那你自制力蠻強的,我雖然討厭被我媽管著,但公平點說,如果沒有她逼我,我不見得能讀得好書。」

    宗兆槐哼一聲,「你以為福利院是天堂?管我們的那些阿姨都很兇,不乖會挨揍。」

    「你挨過?」

    「很少。」

    宗兆槐閉起眼睛,臉上籠著一層淡漠的神情,但也沒有表現出不願交談的意思,郗縈翻了個身,趴在他旁邊,仔細審視他的臉。

    「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認識你前妻的吧,你們是同學嗎?」

    她感覺到宗兆槐臉頰上的肌肉微微跳動了一下。

    「不是,我很早就認識她了......算鄰居吧。」

    「她住得離福利院很近?」郗縈猜測。

    「......嗯。」完全是敷衍的口吻。

    郗縈忽然有點緊張,很莫名的,她坐起來,拉開床櫃抽屜,從裡面掏出一包煙,抽了一根給自己點上。

    宗兆槐睜開眼睛,把胳膊枕在頭顱下面。

    「你以前不抽菸。」他靜靜地望著郗縈,「你說過你討厭煙味。你來面試那天,還批判了我辦公室里的煙缸。」

    「人都會變的,不是嗎?」郗縈說。

    她抽了一口,將煙霧從口中緩緩推送出去,又問:「你們離婚後,你前妻去了哪裡?」

    「不知道。」

    宗兆槐忽然變得有點焦躁,他從郗縈嘴上奪過煙,用力吸一口,又還給她,隨後悶悶地說:「她跟我的合伙人跑了。」

    這不是郗縈第一次向他試探,也許他認為這段往事遲早需要向郗縈交待清楚,既然這會兒又提起來,他便不再試圖躲避。

    然而講述一段不愉快的回憶並非那麼容易,宗兆槐說得斷斷續續,仿佛他的記憶不是完整的一塊,它被打碎過,又被吃力地拼接在一起,但有些順序前後弄錯了。

    郗縈通過提問和修補把前因後果串聯了起來——

    那件事發生在宗兆槐與前妻新婚的第一年,當時他的首次創業開始了沒多久,他全心全意愛著妻子,也完全信任他的合伙人——一個沉默寡言到近乎木訥的傢伙。

    宗兆槐把公司內務委託給合伙人,自己則在全國各地到處轉悠,期待把產品在更大範圍內推銷出去。

    半年後,他小有斬獲回到家鄉,迎接他的卻是一個晴天霹靂。

    「你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不然還能怎麼樣?」

    郗縈嘆了口氣,掐滅菸蒂,重新躺回他臂彎里。

    「你前妻坑了你,你捨不得找她發泄,所以就發泄到別的女人身上?」

    她依然念念不忘當年那個圈套。

    宗兆槐辯解,「我不是故意要那麼干......我做生意,沒什麼靠山,當錢都解決不了問題時,只能......否則永無出頭之日。」

    他用手掌輕柔地摩挲郗縈的手臂,充滿歉意。

    郗縈沒有躲避,「跟我說說你從前什麼樣兒,在你前妻背叛你之前。」

    他漫不經心思索著,「也沒什麼不同,無非就是努力做事,生存下去。」

    「可你以前肯定沒這麼鐵石心腸,對不對?」郗縈執著追問。

    這麼多年,他封閉自己,用瘋狂工作麻痹自己,對所有女人一概漠然視之,他當時一定被傷得不輕。

    宗兆槐用嘴唇貼住郗縈的耳垂,溫柔地吻了一下。

    「你一定很愛她吧?」

    他沉默。

    「你還愛她嗎?」

    他依然沉默。

    郗縈以為得不到答案了,反正她也不是特別想知道。

    宗兆槐忽然開口,「那你呢,你還能愛我嗎?」

    郗縈想了想,緩慢地搖頭,她眼望天花板,眸中閃爍著感慨的光芒,「這麼說,我們都是遇人不淑了。」

    「嗯,遇人不淑。」

    他們的笑聲低低地迴旋在床與天花板中間,像承載了太多分量,無法升得更高,也無法從這裡擴散出去,乃至消失。它化作一團團沉甸甸的灰色物質,濃稠地徘徊於四周,只有小心翼翼避開它,才能避免被蜇傷的危險。

    宗兆槐一直牢記郗縈的規矩,他一般待到半夜會起身回公司的房間睡,把這裡留給郗縈,即使這是他的公寓。不過今晚,他沒走,郗縈也沒提。他倆睡在一張床上,保持互相依偎的姿勢,聊著天,直至各自沉沉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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