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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男人並未因為她的失禮而尷尬,眼見她是不打算跟自己行禮了,便瀟灑縮回手,若無其事地說:「我也喜歡梵谷,他用色大膽,而且有東方風格,《星空》和《黃房子》雖然很經典,我更喜歡他筆下的花和樹,比如這幅《枝上杏花開》,是他送給剛出生的侄子的。」
郗縈快速翻過那頁,不過這沒能阻止鄧煜如數家珍般的介紹。
「梵谷活著時很慘,一輩子就賣出去過一幅畫……就是這幅《紅色葡萄園》,不過在他死後一百年,他的《鳶尾花》拍賣出了 5300 萬美元的高價,可惜,他無福消受……」
郗縈合上那本梵谷畫冊,往腋下一夾,又一個無禮的動作。她期望這樣能讓對方識趣退開。目光從書架上掃過,她又抽出兩本,一本塞尚的,一本莫奈的,她打算撤了。
那個叫鄧煜的男人並沒有被她冷淡的態度逼退,他繼續熱情地跟她說話。
「塞尚的畫本你最好選這本,質量更好一些,收的作品比較具有代表性——你是 F 大的學生?藝術系?」
郗縈終於轉頭問:「你看我像學生嗎?」
鄧煜乘勢仔細打量她,「那麼是......老師?」
郗縈笑著搖頭,這種搭訕方式也太俗套了。她抱著三本沉甸甸的畫冊往樓梯方向走,鄧煜緊跟上來。
「你就住這附近嗎?還是在這兒上班?我可不可以留個你的聯絡方式?對了,還沒請教你姓名。」
他的問題,郗縈一個都沒回答,只管走下樓梯,到服務台,辦理出藉手續,鄧煜總算住嘴了,但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管理員一邊登記,一邊快速掃了眼鄧煜手上,隨後又看看他的臉,大概覺得他這麼兩手空空的有點奇怪。
郗縈又去寄存處取包,鄧煜不屈不撓繼續跟在她身旁。
「我是覺得,」他清了清嗓子,終於有點理屈詞窮,現在他十分明了郗縈的態度了,「我們能夠在這兒碰到很奇妙,我沒別的意思,但也許將來你會……」
她取出自己的包,把三本畫冊往包里塞,畫冊太重了,不慎從手上滑脫,鄧煜彎腰幫她撿起,又幫忙塞進略顯緊窄的包內。
「謝謝!」郗縈總算有了些禮貌的表示。
鄧煜蹲在地上,仰頭朝她笑,很燦爛的笑容,滿足且帶著一絲勝利,像個不設防的少年,郗縈戒備的心理放鬆了一些。
「我得走了。」她把包挎到肩上,左手將穆穆袍抓起一些,以防過門檻時被絆到,「我想這只是個巧合,以後我們不大可能再碰面了。」
「怎麼會呢!」鄧煜十分樂觀,「你經常來這兒借書吧?我也老來,肯定還有見面機會。」
郗縈沒駁斥他,轉身離開,鄧煜忽然又追上來。
「那麼下次如果我們再碰到,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
郗縈想了想,點頭:「行。」
隔了一天,郗縈才發現自己的借書證找不到了,她記得辦完手續後隨手將卡片夾在了哪本畫冊里,但她翻遍每本畫冊,都沒有,也不在包里。
很快,她回憶起書本掉落在地上的情形。
郗縈重返圖書館,很巧,服務台的管理員還是前天那位,她把郗縈的借書證還給她。
「是一位姓鄧的先生撿到了交過來的,就在那天你走後不久吧。對了,他還給你留了張名片。」
鄧煜在 Z 大歷史系教課,頭銜居然是教授。Z 大就在圖書館邊上,是新吳市名氣最響的一所綜合性大學,以生物工程系和法律系蜚聲學界。
這麼說來,他不是攝影師了?
不過,無論這人是幹什麼的,郗縈興趣都不大。
名片背後還寫著一行龍飛鳳舞的字:「有空來 Z 大玩,我請你喝茶。」
郗縈衝著那行字皺了皺眉。
她一出門就把名片揉成一團,扔進了涼棚旁邊的垃圾桶。
「什麼叫巴洛克風格?」慧慧問,每次上課,她都有很多問題。
「巴洛克這個詞最早源於西班牙文』barrueco』,意思是不規則的珠子,後來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就被挪用來表示藝術風格了,它有自由、放縱、荒誕、富麗、纖巧的意思。」
慧慧點頭,又問:「塞尚的畫好在哪裡?」
「唔……他的畫風比較堅實,有深度,比如這幅《從貝爾維所見的聖維克托山》,線條以水平和垂直為主,四平八穩,不會讓人覺得顛倒錯亂。而且你仔細看,是不是能感覺到強烈的空間立體感?」
慧慧認真地打量那幅畫。
「他的構圖注重整體感和平衡感,他致力於追求一種,唔,秩序和穩定……我這麼說你能懂吧?」
慧慧抿緊了唇,努力感受,隨後朝郗縈抱歉地笑笑。
郗縈伸手撫撫她的後腦勺說:「不要緊,你多看一些就能理解了。」
她把梵谷的畫冊翻出來,書籤插在最後三分之一處,那是慧慧做的標記。
「你覺得梵谷怎麼樣?」
慧慧想了想回答,「也不知道為什麼,看他的畫感覺有點緊張,他為什麼總喜歡把柏樹畫成火焰的形狀?」
「因為他內心焦慮吧。」郗縈說,「梵谷是個天才,但他活著時不得志,家裡沒人支持他搞創作,除了他弟弟。」
「他後來是不是發瘋了?」
「嗯,人長期不如意,積累到極點就會精神紊亂。所以呢,心裡有不開心要及時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