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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樂樂又要做菜了。」葉南憂心忡忡,但不忘壓低嗓音,「她那手藝,你是沒嘗過不知道……」

    「我知道。」宗兆槐打斷他,面帶微笑,「少油、沒味精,擱二分之一指甲蓋那麼點鹽——她把方法都教給郗縈了。」

    「哎呀呀!哎呀呀!」葉南手撫大腿,長吁短嘆,「如果那樣吃是為了健康,我寧願少活幾年……」

    等菜端上桌,兩位女士殷切詢問他們意見時,兩人無不流露出歡欣鼓舞、得食此人間美味死而無憾的表情。乘女士們不注意,兩個男人會迅速交換一個眼神,彼此寬慰,惺惺相惜。

    郗縈準備飯菜時總是挑簡單的來做,反正他們也不是為了吃才來的。偶爾,她在熟食店看到有熏魚賣也會要上一點,儘管姚樂純不太吃魚,不是不愛吃,而是不太會吃。她十幾歲時吃魚被卡到過喉嚨,父母性急火燎送她上醫院診治,興師動眾的,此後為了免除這種麻煩,她就很少碰魚了。

    但看見桌上有魚,姚樂純還是忍不住會嘗一塊。她吃魚的時候神情專注,像有枚即將發射的火箭等著她發號施令。

    一口魚含在嘴裡反覆咀嚼時,郗縈問她對某個問題的看法,姚樂純立刻舉手阻止。

    「等一下,情況十分兇險。」她面色凝重,仿佛在小心翼翼地給口腔排雷。

    郗縈耐心等了她一會兒,問:「有沒有化險為夷了?」

    姚樂純從嘴裡褪出一根兩厘米長的魚刺,舉在手上給大家看,臉上洋溢著勝利的表情。

    葉南哈哈大笑,他最愛的就是姚樂純這副認真可愛的模樣。

    「哎,郗郗,你看咱們四個人有多巧,你和樂樂是同學,我跟兆槐也是同學,這種緣分啊,是不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姚樂純不以為然,「這種概率很常見啊!我同學之間就有好多。」

    葉南略失望,「是嘛!我還覺得咱們比較特別呢!」

    郗縈說:「要不怎麼說我們跟你們這個年紀的人之間有代溝呢!」

    「代溝?」葉南覺得新鮮,「咱們差幾歲來著?」

    「七歲。」

    葉南嗤之以鼻,「十歲才算一代,七歲哪來什麼代溝!」

    「現代人成熟早,差五歲就算兩代人了。」

    葉南作出受傷的樣子,無助地看著宗兆槐,「怎麼著,咱們已經這麼老了嗎?」

    宗兆槐無所謂,眯著眼對郗縈笑,「那你叫聲叔叔我聽聽。」

    郗縈啐他,「你們已經到了男人最壞的年紀了!」

    姚樂純問郗縈:「你好像很久沒回去過了,你媽媽沒意見嗎?」

    郗縈說:「我回去主要是為了給她點錢,現在可以用網上銀行轉帳了,用不著回去當面給,很方便的。」

    「你這人,真無情!」姚樂純搖頭,「她才不會在乎你的錢呢!年紀大的人都希望孩子能經常回家看看他們。」

    郗縈剛出來那陣的確有點想母親,雖然每次持續時間都不長,而且很快就會被自由暢快的感覺所替代。那時候她堅持每個月至少回去一趟。她會不打招呼就回家,有時母親外出了,她得以有機會好好打量這個家在自己缺席時候的狀態。

    母親一個人的生活很簡樸,吃剩下的菜捨不得扔,用保鮮膜敷好後存在冰箱裡,還有過期的牛奶,吃了一半的蘋果,零零總總,把冰箱填滿,卻顯出從未有過的淒涼。郗縈看著看著會忽然感到一陣酸楚,仿佛看盡了母親無趣而悲苦的一生。

    如果時間還早,她就動手把冰箱裡的殘羹冷炙清理一空,上超市採購一批新鮮乾淨的食物替換進去。

    她離母親越來越遠,這種距離感抵消了兩人相處一室時滋生的怨憤,她開始憐憫母親,但和母親一樣,她不太會表達內心真實的情感,她們很難融洽地談論對一些事情的看法,或是單純表達對彼此的思念,那會令雙方都很難堪。郗縈總是以物質的方式傳達孝心。

    不過她的離開並未對母親造成太大困擾,相反,母親似乎還鬆了口氣似的。後來郗縈自己想明白了,她在母親身邊時,每逢親朋好友詢問她的個人問題,母親很難找到藉口推脫。現在她去了另一座城市,遠離眾人視線,情形就不同了。

    母親可以大大方方回答那些八卦心奇重的閒人們,「她在外地創業呢,可忙了,我也不清楚情況到底怎麼樣?男朋友?也許有也許沒有,她不提我也不問,孩子大了,由不了我了!」

    這種似是而非的答案給郗縈的現狀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但誰也不敢再輕率地給她貼上「嫁不掉」的標籤了。也許哪天喜帖突然就從天而降了呢!

    這會兒就連姚樂純都在問:「郗郗,你跟宗先生什麼時候給我們發喜帖呀?」

    婚姻真是個永不會落幕的話題。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郗縈很難回答。宗兆槐就坐在對面,目光虛虛地落在她臉上,宛如一隻小心翼翼的蝴蝶,沒有重心,沒有焦點。

    氣氛陡然間有點緊張。

    葉南撲哧一聲笑起來,「樂樂這陣子都快成結婚狂魔了!」

    姚樂純的臉色變了變,她沒說什麼,但緊張的氣氛更加濃烈,而主角已瞬間轉移。

    在廚房洗碗時,郗縈總算有機會對這個懸而未決的問題作出解答。

    「我們沒有結婚的打算。」

    「為什麼?」姚樂純不解,「是你不願意還是宗兆槐不願意?不過我感覺只要你有這意思,他肯定會答應。我覺得他是那種,唔,喜歡上誰就會全心全意對她好的男人,他不會在婚姻問題上表現吝嗇的。」她說著,有點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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