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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出來後,她改變主意,決定飛大西北,去驢友們提到的那座大山看看。

    她通過網絡在銀都市預訂好賓館,乘翌日一早的航班前往。

    那裡剛下過一場雪,從飛機上望下去,到處銀裝素裹,高貴而神秘。郗縈興奮起來,預感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她在賓館房間裡安定下來後才打電話給姚樂純,後者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陷入不安。

    「那地方不太安全吧,你又是一個人,迷了路怎麼辦?」

    「放心,我報了團,導遊是當地人,丟不了。江南的小山小水我實在是看膩了,想見識一下雄渾大氣的西夏風光。」她翻著旅行線路跟姚樂純嘮叨,「會先去看岩畫,距今約......天哪!一萬年!是中國遊牧民族的藝術畫廊。還要去看古長城,聽說這裡有段古長城保存得非常完好......」

    姚樂純不容置疑丟給她一句:「時刻保持聯繫!」

    冬天是旅遊淡季,郗縈報的那個團僅有八人,除了三對情侶,另外還有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男人,長相粗曠,留一把絡腮鬍,看樣子是搞藝術的。

    他們先出發去看岩畫,坐了三四個小時的車,接近中午時,天又開始下雪,雪下得綿密持久,導遊開始為回程擔心,但他更擔心當天的收入,便抱著僥倖心理繼續前進。

    一行人冒著風雪登山,情侶們互相照顧,絡腮鬍走在郗縈身旁,時不時向她伸出援手,除了不太交流,兩人和前面三對情侶沒什麼區別。不交流主要是郗縈的原因,她不習慣與陌生人太親近。

    岩畫經過數千年的腐蝕風化,能清晰辨認的已所剩無幾,看畫地點又比較分散,他們一直在趕路,像一群遷徙的候鳥。

    接近傍晚時,天黑得飛快,雪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導遊放棄了剩餘的兩個參觀點,準備帶他們回市區。車子開到半途,得知前方山體滑坡,路被堵死了。他們只能換道兒。

    「今天有可能回不去了,得在山裡過夜。」導遊給他們打預防針,語氣中隱含沮喪。

    情侶們哀嘆起來,郗縈反倒覺得有意思,按部就班的旅程多無趣。

    導遊帶著他們七拐八彎來到一座山村,村落很小,他們被分別安排進幾家農戶,郗縈和絡腮鬍住同一家,房間在二樓。

    郗縈在趕路途中收到姚樂純發來的一條簡訊,問她到哪兒了,郗縈當時忙著跟上隊伍,沒來得及回,打算找到落腳點後再匯報,誰知此後手機再也搜不到信號,只得作罷。

    山村生活條件艱苦,設施簡陋,伙食粗糙,最難忍的是廁所,居然只是在露天挖一個坑。照顧遊客心理,後加上了簡易遮擋棚,幸虧天冷,聞不到臭味。

    雪下了一夜,導遊又帶來壞消息,封山了,汽車進不來也出不去,什麼時候道路暢通,得等通知。

    廣播裡說,這是近年來此地遭遇的最大一場暴雪。

    郗縈獨自在村里轉悠,找到一個類似郵局的地方,那裡提供有線電話,要付費,她給姚樂純打過去報平安。

    「說不準得在這兒住幾天,不坐車的話也可以走出去,但要走上一整天都不止,而且可能會迷路,或者遭遇滑坡什麼的。這裡除了衛生條件差點兒,其他都還好,還有就是冷。」

    姚樂純擔心死了,「可你就一個人,在那麼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郗縈安慰她,「誰說我一個人了,我們團連導遊在內九個人呢!還有個跟我一樣可憐兮兮的單身漢,路上挺照顧我的,我正考慮要不要跟他發展個一夜情什麼的。」

    她這麼說純屬開玩笑,不過當天晚上,他們圍坐在住家用以取暖的火爐前,吃一種糊糊狀的甜味食物時,郗縈發現絡腮鬍投向自己的目光變得大膽放肆起來。

    絡腮鬍姓彭,自稱曾是工程師,不久前剛放棄那份固定職業——他有自己的追求,至於是什麼,他沒說,郗縈也沒問。

    他不修邊幅,看上去有幾分邋遢,或許是為了營造某種風格吧。郗縈有點潔癖,對這樣的男人總是敬而遠之,哪怕是在一個近乎與世隔絕的小村莊裡。

    他們在村子裡連著住了兩晚上,除了郗縈和彭工,其他三對情侶都處於焦躁狀態,和導遊吵了不止一架,但路況很糟糕,導遊也沒辦法。

    第三天晚上,郗縈為了避開彭工的追求,放棄了下樓取暖的享受,躲在陰冷的房間裡看書。旅途怕負重,她挑了本很薄的小說——青山七惠《一個人的好天氣》,讀過好多遍了。房間裡燈光幽暗,很傷眼睛,但除了讀書,也沒別的消遣。

    她好像聽到樓下有一陣不太正常的騷動,也許是導遊有新消息?郗縈遲疑著,要不要下樓去看看,隨後木樓梯被很重地踩響,有人走了上來。

    她的房間正對樓梯,拉開房門時,剛好看見有人正從下面走上來,是個男的,穿著厚實的藍灰色相間的羽絨服,背一個塞得很飽滿的登山包,還剩最後兩級台階時,他抬起頭,郗縈瞬間屏住呼吸,呆在門口。

    宗兆槐走到她面前,朝她笑,臉上滿是喜悅和旅途帶來的疲憊。他的出現完全是從天而降,在這樣的夜晚,簡直跟做夢沒兩樣。

    「你......怎麼來的?」郗縈過于震驚,以至於失去了平時的牙尖嘴利。

    「走來的。」宗兆槐繼續背負著那一坨沉重的行囊,仿佛它完全沒成為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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