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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為什麼會這樣?」她喃喃地問,悲從中來。
宗兆槐正擺弄她的手,這時候停下來,他明白郗縈指什麼,他無言以對。
「你後悔過嗎?」
「腸子都悔青了。」
「什麼時候開始後悔的?」
「……你把我襯衫哭濕的時候。」
郗縈短促一笑,水汽迅速蒙上眼睛,又慢慢退去。
「沒有後悔藥可以吃。」她凜然表示,帶著鐵面無私的權威和不可觸犯的尊嚴。
「嗯,沒有後悔藥。」他溫柔地重複。
「有些錯,你得認。」
「我認。」
她試圖使自己平靜,等了會兒,情緒並沒有恢復,溫和的海面永遠只是假象,暗礁和漩渦無處不在。
「可我還是恨你。」
郗縈坐起來,轉過身子,俯視宗兆槐,她象牙色的睡衣與光裸的肌膚融為一體,在螢光燈下閃著幽冷的光,像蛇。
宗兆槐默然無語。
「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會再跟你上床。」她宣布。
宗兆槐還躺著,一隻胳膊枕在腦後,他若有所思望著郗縈,像在掂量她這些話的認真程度,或者還有沒有別的什麼空子可鑽。
郗縈看穿他的心思,沉著臉強調,「我不是開玩笑。如果你硬來,我會辭職。」
良久,宗兆槐終於用力一抿唇,「好吧,聽你的。」
「我覺得宗兆槐這人挺好的,」姚樂純在電話里仍然這樣堅持,「他聽對方說話時很有耐心,也很真誠,大多數男人在公開場合都急於高談闊論,好像沒了他們的意見,地球還不轉了呢!」
郗縈問:「你到底跟他聊什麼了?」
「想到什麼聊什麼呀!哦,對了,他特別喜歡聽你學校里那些事,郗郗,我覺得他對你是認真的。」
郗縈都懶得糾正她,反問:「你怎麼樣,真把葉南送回家了?」
「沒有,我們是一塊兒坐車走的,不過先到我家。他沒喝醉啦,路上嘴巴就沒停過。」姚樂純頓一下,笑了兩聲,「他這人很有意思,我們一上車,你猜他對我說什麼?」
「我怎麼沒早點認識你?」
姚樂純咯咯直樂:「你怎麼猜到的,難道這是經典台詞?」
「他在會所不就說過一遍了嘛!」
「你覺得他怎麼樣,郗郗?」
郗縈想了想,說:「是個明白人,可以跟他調調情,他會逗得你很開心,但如果你找男朋友是為了結婚,最好離他遠點兒。」
她能想像姚樂純此時的樣子,靠在床上,腦袋歪枕著墊子,嘴巴慢慢嘟起來。不過她聽上去沒那麼失落。
「我沒想怎麼著,隨便問問而已。」
星期天,郗縈睡了個懶覺,天太熱了,她有點不想起床,但封閉了一夜的房間裡空氣很渾濁,想到這一點,她就有點透不過氣來。
她把門窗全打開,刷了牙,洗了臉,梳頭髮時,她琢磨起了這一天該怎麼過的問題。她先想到母親,那天飯桌上的爭論隨即竄入腦海。母親一直沒再打電話來。郗縈覺得以自己目前的狀態,也沒心情再去應付她的臭脾氣。
公司里當然有很多事可以做,有兩個單子已初見眉目,雖然金額都不大,王總手上的要略微好看些,如果她再約他出來吃個飯,十有八九就能敲定了,他有這份實權。
但郗縈也沒有回去加班的心情。
某個午後,她走過一段沿街店面,一條淺金色的拉布拉多犬懶洋洋地躺在建築物的陰影里,她與它對視了一眼,它的眼神有點溫柔,又似乎是不屑,它重新閉上眼睛,溜進睡眠。
不知為什麼,這平淡的一幕卻令郗縈印象深刻,此刻想起來,她才明白自己當時的那種心情,她居然是在羨慕它——她希望能像那條拉布拉多犬一樣懶散地活著。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身上的戰鬥力一點一點倦怠了下來,和宗兆槐第一次上床?
她將頭髮高高挽起,然後把梳子狠狠丟到架子上。
郗縈盤踞在客廳地板上看韓劇,姚樂純送她的《藍色生死戀》。她用餅乾、薯片、橄欖以及沖在牛奶里的谷脆樂充飢。
她一邊往嘴裡塞各種零食,碎屑掉在地板上也不管,一邊對著電腦屏嘖嘖地嘆。女主被調包了,哥哥愛上妹妹了,女主得絕症了,最後男主也死了。太狗血了!
姚樂純一定會反駁說:「這是好多年前拍的,那時候絕症和車禍還沒現在這麼普遍嘛!而且,你不覺得這片子很悽美嗎?」
她真該給姚樂純打個電話。
有人敲門,毫無預兆,郗縈嚇了一跳,赤腳溜到門邊,透過門孔賊眉鼠眼向外張望。門外站著個穿工作服的年輕男子,臉很陌生。
郗縈正猶豫要不要開門,男人在外面高聲說:「郗縈小姐在家嗎?我是給你送貨的!」
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買過東西了,但還是拉開了門。
那人又確認了一遍她的身份,然後取出送貨單要她簽字,是一部公路自行車,對方是自行車專賣店的。
她沒買過車,購物單上有宗兆槐的簽名。
太陽完全落下去後,郗縈把解開包裝的自行車推下樓,車子很輕,下樓不費事。騎起來也輕鬆,有三檔速度可以調節,她每檔都試了一遍。
鎮上居民不多,但因為有個工業園,路都修得漂亮,筆直,四通八達。郗縈專找偏僻的小路鑽,進得深了,能看到一座座白牆黑瓦的老房子點綴在綠野里,門前屋後插滿木槿枝,正艷艷地開著紫花。絲瓜藤上碩果纍纍,茂盛的律草都爬到馬路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