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頁
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這麼說,我可以跟你談筆大生意了?」她嘲諷意味十足。
「隨你怎麼說吧,我是真的想補償你。」
郗縈嗓音冰冷,「你以為錢能解決一切?」
他第一次跟她調情,也提到過錢,那時郗縈以為他開玩笑,在她心裡,總覺得宗兆槐要比那種浮誇的男人檔次高不少。然而,現實如此殘酷,不容她留一點幻念。
她感到巨大的失落,不光對他,還對自己,對整個世界。
宗兆槐語氣誠懇,「這是我唯一能提供得起的。」
郗縈盯著他研究了很久,像在重新評估面前這個人,宗兆槐避開她這樣的目光,耐心等著。
最後,郗縈總算開口,「我不要錢——我要一個公道。」
宗兆槐似乎料到她沒那麼容易搞定,短促地笑了笑,耐心請教,「能不能說具體一點?」
「你中斷跟富寧的合作。」
「理由呢?」
「永輝在競標中使用了不正當手段!」
宗兆槐笑起來,「從沒聽說有誰會這麼幹,這不是自找死路麼!」
「我要求你這麼幹!」郗縈蠻橫地搶白,好像這樣就有用似的。
宗兆槐說:「事情發生後我徵求過你的意見,關於要不要追究阮思平,你放棄了,你說你承受不了公開的後果——難道現在你就承受得了了?」
「真謝謝你為我考慮得這麼周到!不過我改主意了,我決定公開,必須公開!」郗縈憤怒地嚷,不管不顧。
宗兆槐努起嘴深思了片刻,把手一攤,「我沒問題。大眾對於性賄賂這種新聞總是保持相當高的熱情……如果事件公開,阮思平為了聲譽,肯定願意承認他是被迫的,沒錯,這是樁醜聞,永輝會擔下來——」他目光朝郗縈掃過來,「但你是同謀。」
郗縈依然充滿氣勢地瞪著他。
宗兆槐繼續說:「阮思平不可能保你,否則他就是自相矛盾,所以你很難向公眾解釋清楚自己跟他一樣是被下了套,但凡這種事,大家總是樂於往最壞的地方想,他們還會認為你是事後敲詐不成,把醜事抖落出來報復兩邊。永輝如果運氣夠好,還可以把整件事推到你一個人頭上:女銷售急於做單成功不惜獻身客戶高管。」
郗縈氣得渾身發抖。
宗兆槐瞥了她一眼,語氣不無憐憫,「你會成為醜聞女主角,被人採訪、研究,被大眾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你有勇氣承擔這後果嗎?」
郗縈就近抄起玻璃几上的一個空杯,想也不想就往宗兆槐腦袋上砸去。他沒躲,坐在椅子裡漠然望著她,眼神深不見底,像尊塑像,線條剛毅,風格冷酷。
杯子砸偏了,在他身後的牆上開了花,落下一地碎片。
郗縈沖向門口,像一陣風,正要刮出去,但宗兆槐敏捷得比風還快,他在郗縈離門兩步之遙時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拼了命甩,但是沒用,他的手比她有勁兒多了。他將她拽回來,把她擠在牆上,控制住她瘋狂亂舞的雙手。她想咬他,撓他,撕碎他,但所有行動都遭到他輕而易舉的封鎖。
郗縈抬眸,瞪著發紅的眼睛,那裡面有瘋狂、怒氣、恨意,還有懼怕,它們渾然交織、燃燒,也隨時可能熄滅。而宗兆槐的眼裡依然只有冷靜,他理智到令郗縈覺得恐怖的地步,讓她想起那個著名的洋蔥王子的寓言。
女孩流著淚剝去洋蔥王子的外殼,她想看看王子的心是怎樣的,王子微笑著,在她手掌心裡越來越瘦,最後,王子消失了,他的笑容也消失了。女孩沒有看到王子的心,因為他沒有,從來就沒有過。她使勁地哭,她受騙了。
她怎麼會對這樣的男人動心?
郗縈的心被撕成條狀,掛在風中搖盪,鮮血淋漓地滴下,她覺得自己再也不可能恢復了。此生她將永遠無法得到治癒。
她還緊緊咬著牙關,但忽然之間就笑起來,那種滿不在乎、破罐破摔的笑,淚水從她的笑臉上慢慢滑落,她眼前越來越模糊,笑與哭堆積在同一張臉上,難堪、扭曲、令一切都變了形。
宗兆槐沒有給她擦淚,也許因為不屑,也許不敢,但他看著這樣的郗縈,眼裡到底還是起了些變化,鉗制她的雙手鬆軟下來。
「郗縈,我們都現實一點,好不好?」
他整個人好像都在郗縈的眼淚中敗下陣來,放軟了的口氣里,還含著一絲請求,「你想要什麼,告訴我。除了公開,那對誰都沒好處。」
郗縈的腦袋靠在牆上,臉被淚水弄得一塌糊塗,胸腔里的心臟早已四分五裂。
「我要什麼?」她喃喃自語,目光渙散。
宗兆槐目不轉睛盯著她,用那種祈求和解的眼神。
「我要時光倒流,退到這一切發生之前……我希望我從來就沒認識過你。」
她吞下最後的哽咽,用力甩開宗兆槐的手,轉身匆匆朝門邊跑去。
宗兆槐沒再試圖阻攔她,他雙手叉在腰間,眼睜睜看著郗縈開門,摔門,在自己面前消失。
他仰頭,深深吸了口氣,重新走回辦公桌邊,垂眸時看到地上杯子的碎片。他站著,盯著那些碎片發了好一會兒呆,然後無視它,坐下來。
沒過多久,梁健心急忙慌地敲門進來,環顧室內,眼神惶惑。
「我剛從外面回來——小郗是不是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