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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行政經理的職位出現空缺時,好多女職員都去申請了,包括戚芳,如果不是因為郗縈,她應該是最有希望的候選人。
郗縈敲了門進去,宗兆槐還蹲在地上整理拖箱,不過已接近尾聲,各種包裝精美的禮盒堆滿玻璃茶几。他的辦公桌上另外放著個白色的大紙袋,右下角印著免稅店的圖標。
每次有人到境外出差,都會被硬塞一張採購單,郗縈沒想到宗兆槐也會替女孩們帶東西。
「你先找地方坐吧。是不是有點亂?我馬上讓戚芳來把東西搬走。」
他語氣歡快,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但郗縈一進門就留意他的表情——他看向自己的第一眼,忐忑、憂慮,想要斷定什麼,又似乎妄圖矇混過關,非常快速的一眼,之後便是如沐春風的笑容。
宗兆槐立刻給戚芳打了電話,後者領著兩名女同事進來把東西都運了出去。她們嘰嘰喳喳,像小鳥一樣單純興奮,不過瞄向郗縈的每道目光都充滿深思熟慮的猜疑。
等人都走了,宗兆槐拎起桌上那個印有免稅店標記的紙袋,遞到郗縈面前,「給,我隨便挑了點,但願有你喜歡的。」
她沒接,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宗兆槐用微笑代替回答,見她不感興趣的樣子,只得把袋子放在茶几上。
「梁總都跟你說了吧?」郗縈沒有馬上發作,緩慢地切入正題。
「那件事......」他斟酌著,神情漸趨凝重。
「不存在?!」
郗縈發出尖刻的笑聲,宗兆槐也笑了笑,很好脾氣的那種。
「我以為都過去了。」他在沙發里坐下來時說,語氣仿佛有點遺憾。
「我也這麼以為,直到發現它不是偶然發生,而是個圈套。」郗縈說。
她站在宗兆槐對面,背靠那堆紙箱,離他遠遠的。宗兆槐靠在沙發里,望著全身戒備的郗縈,神情反而平靜下來,郗縈看不出他拿的什麼主意,承認?否定?但他心裡肯定已經有了個態度,他又不是剛剛才知道。
「誰跟你說的,何知行?」
「不是。」郗縈不想把何知行扯進來。
「用不著替他掩護,這不難猜。他是懷著不滿離開的,臨走肯定會朝永輝踹上兩腳——你跟他一直保持著聯繫?」
郗縈沒明白宗兆槐此時的眼神代表什麼,但他這麼鎮定倒是令她意外,這麼說他是打算否認了?
她開始質問:「梁健是什麼時候給你打電話的?我是指那天的事,在黎城。」
宗兆槐思索了一下,「早上吧,記不太清了。」
「他怎麼跟你說的?」
宗兆槐抬頭看看她,「你不會愛聽的。」
郗縈勇敢地與他對視,學梁健的口吻說:「宗先生,咱們的計謀成功了——是這樣嗎?」她有點神經質地笑起來,感覺在他面前自虐很痛快。
宗兆槐沒有笑,他陷入沉默。
郗縈的目光從他短匝匝的頭髮向下掃,溜過濃密的雙眉,低垂的眼帘,他臉上依舊呈現出往昔的溫和與沉毅。不久前,她看到這張臉時還滿懷克制與眷戀的矛盾情緒。一個人一旦溫柔地走入另一個人心裡,要想乾淨無痕地將他趕出去是多麼困難,猶如從泥塘里拔出雙腳。
她迅速轉開視線,怕被習慣的情感拖曳。
「你不是事後才知道,」她說,用一種精明的,帶點偵探氣息的口吻,「這麼大的事,梁健沒膽量自作主張,他肯定會先徵求你的意見。」
「有區別嗎,之前還是之後?你已經把我歸入不可饒恕的行列,不論我說什麼你都不可能原諒我。」
郗縈憤怒,「我有權知道真相!」
宗兆槐笑了笑,寬容而憐憫的。
「你怎麼判斷我說出來的就是真相?任何語言,一旦出自某個人的嘴,必定是經過修飾加工的——根本不存在所謂客觀事實。」
他斷然拒絕的態度讓郗縈明白,他既不想坦承,也不準備否認,他不會對此作任何解釋。他表明這樣的態度時也仍保持著謙謙君子的風度,但郗縈已經感覺到這種態度背後的強硬,他不會比她預想的更容易對付。
郗縈的雙手在背後緊握成拳,用力頂著紙箱表面,她嗅到一股從包裝袋裡散發出來的香氣,是剛才那堆禮品的殘留,這味道令她亢奮起來。
「你不說,我也能猜出來。你不僅事先就知道,而且整件事都是你一手策劃的!」
面前的那張臉依然保持平靜。
「阮思平來永輝參觀那天,我跟他在茶水間聊過幾句,剛好被梁健看見了,他八成在你面前多嘴,說阮思平對我感興趣,那時你大概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計劃,但你留了心——你喜歡聽身邊的人給你傳遞各種小道消息,別人都是聽過就算,但你不一樣,你是這家公司的老闆,你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信息。你讓梁健把我拉進包廂,為的就是進一步觀察阮思平對我的態度。」
此刻的郗縈思路清晰,邏輯分明,長期困擾她的痛苦消失不見了,相反,她激動、振奮,忘了自己的身份與性別,她和面前這個始終沉默不語的人就像狹路相逢的勁敵,為了攻擊與拆招費盡思量。
「梁健或許沒撒謊,你們的確有過別的打算,但你從來就沒放棄過我這條線。我去黎城前,你對我說了那些蠱惑人心的話,你不是一時衝動才說的,你知道那時我急於成功,以便證明自己的價值。還有梁健,他故意在我面前表現出對項目缺乏信心,為的就是要激起我的好勝心!你很清楚這麼做對一個沒有經驗又野心勃勃的新手來說會產生怎樣的效果。你們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用激將法堅定了我跳入陷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