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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郗縈在自己的掌心裡泣不成聲,眼淚漫過指縫溢出來,灑在象牙白的裙邊上。
宗兆槐始終站在她身邊,過了一會兒,又輕輕把她的腦袋攬向自己。
郗縈終於卸下所有防備與警惕,她放開手,靠在宗兆槐身上失聲痛哭。她的臉頰緊緊貼著宗兆槐的襯衫,深切感覺到他的存在,還有他的體溫。
她從未如此放肆地哭過,母親總是教導她要堅強,這會兒她把那些堅硬到令人厭惡的教誨全都拋到無窮遠,她覺得快被自己的淚水淹沒了。
宗兆槐一直抓著她的手,不讓她被驚濤駭浪沖遠。郗縈的手指痙攣似的掐入他掌心,宛如沉溺水中之人,拼死抓住唯一可以憑藉的浮木。
等她從滔天的淚水中解脫出來,已是半小時之後。宗兆槐給她換了杯茶,又斟酌著建議,「我房間裡有洗手間,不介意的話,你可以進去收拾一下。」
宗兆槐在他的辦公室裡面果然有個房間,一門之隔。洗手間位於辦公室和臥室之間,簡單得幾乎沒什麼東西,但很乾淨。
郗縈彎腰汲水,往面龐上輕撲,然後用面巾紙將水分都吸乾淨,她始終不敢抬頭去看鏡子裡的自己。
宗兆槐的襯衫被郗縈的淚水弄得一塌糊塗,等他換了身乾淨衣服重新出來時,郗縈已經端然坐在沙發上,狀態看上去比剛才好些了,雖然眼皮還腫著,洗淨了脂粉的臉光潔圓潤,微低著頭,頗有楚楚之姿。
她依然無法迎視宗兆槐的目光,但哭過之後,胸中的塊壘消融了不少,她不再篩糠似的抖,渾身略有些乏力。
宗兆槐在老位子上坐下,傾身向前,手肘撐著膝蓋,雙掌交握,視線固定在茶几一角,這個姿勢向郗縈暗示,他想說的話對他而言比較艱難。
「我曾經把這張單子看得很重,」他說,眼睛繼續盯著那個角,「甚至願意不惜任何代價得到它……但不應該是以現在這種方式。」
一陣沉默後,他把目光轉向郗縈,語氣格外嚴肅,「我會讓梁健終止合同操作流程。」
郗縈百感交集,但這結果並不是她迫切想要的。在發生了那樣的事以後,無論做什麼,都無法彌補對她的傷害。
她心情複雜,想了想說:「算了,這樣永輝的損失會很大,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何必……」
宗兆槐說:「但凡有點血性的人,都該為你討回公道,這樣利用你,我覺得可恥。」
郗縈逐漸堅定起來。
「和你沒關係,是我自作聰明才落得這種下場......我不知道怎樣才算公道,把事情公開?說實話,我承受不起。以前看到女性受辱抗爭的新聞,我會覺得那是天經地義該做的事情,但輪到自己頭上,才明白那需要多大的勇氣。」
她盯著手中的茶杯,一小圈水面因為她的搖晃不斷泛出漣漪。
「不,我一點都不想公開,只想讓它快點過去。」
宗兆槐目光緊緊鎖住郗縈,「就這麼放過他?!」
「他不是兌現承諾了嗎?肯定有人不想看到這個結果,他往後會有很多麻煩,還可能做不長......」郗縈飛速掃了宗兆槐一眼,又將視線轉開,「你以前問我信不信命?我說不信,但現在我選擇信,我相信一個人的所作所為早晚會遭到報應。」
宗兆槐深深注視著她,沉吟良久,他緩緩挺腰坐直,「既然這樣,那我只有......尊重你的決定。」
他的神情無比凝重,「這件事,從今往後——不存在。」
銷售部發出一封嘉獎郵件,獎勵所有參與富寧項目的人員,郗縈、何知行都在列,分別獲得獎金兩萬元。
不過打到郗縈帳戶上的除了這公開的兩萬塊,另有一筆六十萬的巨款,她查了下來源,是宗兆槐以個人名義轉給她的。郗縈滿心不悅地去找他。
宗兆槐說:「絕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就當給我個機會,求個心安。」
郗縈本打算全額退回,這會兒忽然改了主意,「好吧,我收一半。」
慶功宴上,郗縈特意選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身邊都是其他部門的同事,跟她不熟,彼此打過招呼後就各吃各的了,她覺得比在自己部門待著自在。
居然還有助興節目,而且銷售部是主角,唱念做打樣樣俱全。想不到自己身邊能人輩出,郗縈甚感詫異。
一位同事告訴她,「都是過年時候的老節目啦!估計抽時間又重排了一遍,瞧他們這勁頭多足!打了翻身仗到底不一樣啊!」
另一位同事說:「富寧這單子一拿,咱們公司市場前景大好,前兩天我碰到銷售部老錢,他手上也有個做汽車的客戶在談,說是有戲!」
「我聽說宗先生計劃給所有人都發個紅包呢!這才叫真正的普天同慶!」
「哎呀,真不錯!宗先生就是出手大方——不知道紅包能給多少?」
「肯定比不上銷售們拿得多啦!」
郗縈沉默地聽著議論,思緒亂飄,抓不住個究竟,幸好心情還算平靜。
才吃了沒多會兒,何知行忽然尋過來,郗縈身旁正巧有個空位,他一屁股坐下去,臉陰沉得像要下雪。
不過還是有膽大的同事跟他開玩笑,「何經理,拿到獎金了吧?這回可別再鬧了啊!」
何知行冷笑,「兩萬?!打發叫花子吶!」
他轉頭對郗縈說:「我找梁健談,問他這單子算誰的,他說誰的都不算,是公司的。哈哈!敢情我前面找人疏通搭關係都是白費功夫!我當然得跟他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