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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8:21 作者: 蘭思思
    宗兆槐也笑了笑,「在你眼裡我就這麼急功近利?」

    他親自給郗縈倒酒,眼看就要斟滿,郗縈忙出手阻擋,「可以了,上次喝太多,回去難受了很久。」

    宗兆槐沒勉強,把酒瓶放下,嘴上卻說:「你得練一練,銷售酒量不好,做不了大單子。」

    梁健忙貢獻自己的經驗:「小郗,你每天晚上喝一杯,隔幾天加點量,不用太多,但得堅持,天長日久的這酒量就練出來了。」

    「行,明天晚上我就試試。」

    一位同事笑道:「幹嘛要明天晚上,今天晚上就開始好啦,我們這麼多人陪你!」

    大家輪流向她敬酒,但郗縈堅持都是自己人,不肯玩命喝,宗兆槐又適度替她解圍,因此這天晚上她雖然喝得雙頰飛紅,但沒有酩酊大醉。

    宗兆槐沒喝酒,他自己開車來的,回去時,郗縈就搭了他的車,兩人同路。

    勝利的喜悅和因恭維而引起的得意還在郗縈身體裡徜徉,酒也喝得剛剛好,身子輕飄但理智尚存,她有了強烈的談論欲,在每個問題上都渴望與人一爭長短。

    宗兆槐整晚都對她和顏悅色,能回答的問題儘量回答,對她近乎挑釁的語氣也不過一笑置之。

    「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靠什麼讓員工對你俯首貼耳的?」郗縈神色亢奮,「你很少在員工面前高談闊論來強調你的意圖,你甚至連員工大會都不召集,你知道我在 TEP 這七年開了多少所謂增強公司凝聚力的會議嗎?」

    她掰著手指頭胡亂數了數:「平均每個月一到兩次吧。可我到永輝都三個月了,一次都沒有。」

    宗兆槐想了想,這樣回答她:「企業是個團隊,團隊必須有領路人,但如果領導的個人意志太強,反而會對團隊造成傷害。每個人都渴望一定程度的自由,尤其是在他自己管轄的領域內,誰都不願意有個外人跑來對自己該怎麼做指手畫腳,所以我寧願隱藏起來,讓員工按照自己的思路工作,我只在被需要的時候才出現。」

    「你能這麼想真是不容易,一般民企的老闆控制欲都很強,他們希望把企業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員工的想法如果超出他的理解範圍就會不舒服,他們寧願相信親戚也不找職業經理人,所以一個企業就像一個王國,有王,有封臣。」郗縈歪著腦袋思索,「可是,我也沒感覺到永輝有什麼民主氣氛啊!他們除了談論自己的工作,就是在談論你:你會怎麼想,你希望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她的口氣仿佛自己是宗兆槐請來的分析師,然後,她恍然大悟。

    「你看!這家公司其實並不是靠流程,而是在靠你的個人魅力運作嘛!因為他們相信你,把你當作,呃......精神領袖,哈-梅-內-伊,你是永輝的哈梅內伊,哈哈!」

    極少有人會跳出來對公司的大政策說風涼話或是不合作,即便何知行,他所有的怨毒也只針對梁健,從不觸及宗兆槐。

    「永輝還是有跟你想的不一樣的地方,需要時間,你自己慢慢去發現。」宗兆槐曾這樣對她說過,也許指的就是這個。

    宗兆槐不表態,也不接茬。

    郗縈的手在空中揮舞,「如果明天你把公司賣掉,我是說如果,搞不好過不了多久永輝就垮了。就像當年的德國首相俾斯麥,他能利用大國之間的矛盾巧妙周旋,為德國贏取最大利益,他的繼任者卡普里維說俾斯麥可以同時向空中拋五個球而不落地,但他自己連拋兩個球都做不好!」

    宗兆槐等車子轉過一個環島,駛進寬闊的馬路後才開腔,「靠流程運轉是很好,但得等公司各方面都成熟了才行,你不能讓一個兩歲的小孩寫論文。」

    郗縈嫣然一笑:「我不是在批評你管理公司的方法。說實話,你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我看到永輝的工作效率比 TEP 高很多。」

    她講了太多話,這時終於覺得累了,便沉默下來。

    車子再一次轉彎,進入一條分道。

    宗兆槐忽然說:「我不覺得我有什麼魅力可言,大家肯留在永輝做事,只是因為我出手大方。」

    「你指那些福利?」郗縈晃了下腦袋,但思考忽然變得費勁起來。

    「對。我給出的薪水、提成、還有各種福利,都是盡我所能給到最高——對打工者來說,經濟利益才是衡量滿意度的根本指標。」

    郗縈眨了眨眼睛。

    也許他是對的。遍布整個公司的仍是單一的人治思想(這點與其他民企沒什麼不同),但宗兆槐廢棄表面的強制,用另一種方式(優厚的待遇,還有尊重員工的態度)將自己的意願滲透進員工心裡,員工們便自覺自愿按照他的要求去履行了。

    宗兆槐總結:「大部分問題都可以用錢來解決,大部分東西也可以用錢買到。」

    郗縈單手撐著腦袋,笑了笑,有點不以為然。

    「就沒有例外?」

    他們又停在那個十字路口等綠燈,已經進漁港了。

    「有,但不多。」

    他扭頭看向郗縈,黃色燈光打在她額前,營造出類似舞台的效果。她歪著身體靠在椅子裡,看上去很小,像個嬌嫩的小女孩,迷濛的臉部有種聖潔的感覺,宗兆槐轉開了視線。

    「如果我說想買下你今晚,出多少錢你會願意?」

    他口氣里沒有玩笑成分,反而有種冰冷的類似悲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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