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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4:02 作者: 蘭思思
    「其實在宋會吃飯那次我就覺得不對勁,你和岑醫生處處作對……現在總算明白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知春才低聲問:「為什麼當時沒給我打電話?」

    榮韻把目光重新轉向知春,眼裡沒有譴責:「人都有犯糊塗的時候,再說,你過得也不容易。」

    知春鼻子發酸,她想給自己辯解,那是唯一一次,但有什麼用呢?一次也是出軌。

    「你身上的壓力有多大我能理解,只是,你不能總是依靠別人。」榮韻又說,「岑醫生也不是可以依靠的人。」

    知春無言以對。

    「我相信你對榮鈞的感情,也相信你能處理好。」榮韻的喉嚨似乎有點緊,說話聲音不像平時那麼放鬆,「還有,這件事,別讓榮鈞知道,除非……你決定離開他。」

    27-密會剛過九點,酒吧的照明燈就統統滅了,只剩幾盞彩球在空中胡亂翻滾,台上的表演者用重金屬樂器攪拌著聲聲嘶吼掀起瘋狂喧囂,台下聽眾卻還嫌不夠鬧,扯破嗓門為其助陣。

    這是酒吧的A部分,一牆之隔是相對安靜的B部分,由於厚實的磚牆阻擋,聲浪威力傳到這裡至少減半。

    B部分貼牆排了一溜包座,像火車車廂那樣隔出一個個私密空間,十幾個座位全部滿員,男男女女在裡面輕聲細語地聊天,隔壁那被削弱但依然存在的喧囂是天然屏障,包座與包座之間聽不到彼此的交談,當然也沒人在乎別人聊些什麼。知春與岑慕彬占據了其中一個包座,兩人相對而坐,面前各擺了一個酒杯,裡面裝的卻都是果汁,彼此都很沉默,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豈止神態,他們身上的一切都與這地方格格不入,或許去咖啡館更合適些,但那地方不如混亂的酒吧來得安全——安全性對知春來說很重要。

    知春當然是找藉口溜出來的,她沒打算多待,一心想速戰速決。她本指望能通過電話和岑慕彬解決此事,但岑慕彬不接受。

    她欠岑慕彬一個解釋,為那天衝動的投懷送抱。她願意出來與岑慕彬當面解決也是為了杜絕以後的曖昧不清,為此,她把責任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同時也覺得這樣做自己一點不冤枉。

    「總之,這是不道德的,」知春低眉,總結陳詞,「我希望從今天起,你我都能忘了這事。」她要說的都說完了。岑慕彬沒急著發表意見,知春表述時,他的食指一直頗有節奏地輕叩著桌面。她講完了,岑慕彬的這個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從兜里掏出一包煙,敲敲煙盒抖出來一根,正欲點燃,掃一眼知春,仿佛才想起來要徵詢一下她的意見:「可以嗎?」

    知春點點頭。

    他不緊不慢地點燃,仰頭吸一口,又徐徐吐出一個煙圈。

    「這些天,我沒給你打過電話,是怕給你惹麻煩,」他斜著腦袋盯住那個上升中的煙圈,「但我每天都在等你打給我……你沒打,直到今天上午。」

    知春心裡緊繃繃的,她預感這場談判會很艱難,他們之間存在著期待上的差距,還有誤解,但她別無選擇。

    煙圈化入空氣,等完全消失了,岑慕彬才轉過臉來看向知春。

    「我尊重你的道德感,雖然這東西在我眼裡一錢不值。」

    「那麼,我們……」知春抓住每個可以告別的間隙。

    岑慕彬眼裡划過一絲戾氣,很快又被嘲諷替代:「問你個問題,你別動氣。」

    知春不吭聲,眼神警惕而疑惑。

    「你和你先生……多久沒上過床了?」

    知春的臉刷地紅了,完全不知所措。岑慕彬的目光有些殘忍,帶著一絲淺笑欣賞她的窘相。「以前我也遇到過這種情況。有個男病人出院不久,忽然打電話給我,說幹不了那事了,問我是不是手術時動錯了地方。」

    知春臉上的紅潮迅速退卻,轉為蒼白,她無法忍受,豁然起身要走,岑慕彬早有預料,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坐下。知春掙脫不了,死命咬住嘴唇,忍著屈辱,在幾道詫異的目光下重新歸位。

    「你的道歉無非是想告訴我,你一時衝動,把我當成了某種工具。不然該怎麼解釋你的行為,你是——這麼有道德感的一個人,總不至於是因為愛上了我。」

    他的手還牢牢抓著知春,她根本無法動彈,他說什麼她都得聽著。

    岑慕彬短促地笑了下,揚起下巴,又抽了口煙:「可我不在乎。」

    知春的嘴唇哆嗦起來:「你說完了沒有?」

    岑慕彬緊盯著她,突然收起笑容,嗓音也驀地低沉:「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還想見你。」

    知春驚駭:「這不可能!」

    「因為你那該死的道德感?」他笑。

    「是我錯了,我不該去找你。」知春眼裡開始蓄淚,「我虛偽、下賤,活該被你瞧不起,我不會為自己辯解,可你現在這樣羞辱我也夠了。如果還不解恨,你繼續說。但別指望靠這個來威脅我!大不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回去就向榮鈞坦白。」

    她糊了一臉的淚,表情不管不顧。

    抓住她的手慢慢鬆開了,知春迅速縮回發麻的胳膊,連手指頭都有些僵硬了。她的身體雖然恢復了自由,可她沒敢立刻就走,心裡總還存著點能與岑慕彬和解的希望,這是有必要的,以免給將來留後患。

    岑慕彬掐滅菸蒂,把杯子裡殘餘的果汁喝光,又盯著知春看了會兒,像在尋找別的招兒,不過最後那聲嘆氣表明他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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