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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4:02 作者: 蘭思思
知春沒有一絲一毫掙扎,連猶豫都沒有。
這一次,岑慕彬把車開得不緊不慢。風從落下小半的車窗灌進來,揉亂了知春的頭髮,她木然望向窗外不斷倒退的樹木,除了疲倦,什麼感覺都沒有。
岑慕彬打開音響,放出一點柔和的音樂,知春順從地聽著。
大提琴拉出低穩沉鬱的調子,像在時光湖面上掠過的一道風,緩緩盪起的漣漪中,使人看見自己,看見命運,克制而又憂傷,令人忍不住落淚。
知春閉上眼睛,讓自己完全沉入音樂構築的世界,眼淚無聲地沖刷著臉龐,又有些肆無忌憚的意味,這時候她終於不必再有任何顧忌。
曲子換過了好幾首,知春漸漸平靜下來,所有泛起的沉渣重又回歸湖底。
她低頭,發現雙手已不再顫抖,她試著張嘴,嘴唇也已恢復正常。「我們去哪兒?」她開口,說了見到岑慕彬後的第一句話。
岑慕彬反問:「你想去哪兒?」
「隨便。」她是說真的,從上他的車開始,她就決定豁出去了。
車子繼續往前行駛。
知春問:「剛才那首曲子叫什麼?第一首。」
「福雷的《西西里舞曲》。」
「真好聽。」
「想再來一遍?」「不,這種曲子一遍就夠了,聽多了受不了。」
岑慕彬扭頭看看她:「我以為你會大哭一場。」
知春搖頭:「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窗外,貢湖的輪廓逐漸映入眼帘。
「你帶我來湖邊?」她有點意外。
「這裡空氣新鮮,吹吹風對你有好處。」
知春不吭聲了,倒不是失落,只是沒想到岑慕彬會變得這樣彬彬有禮。
岑慕彬又看看她:「好一點沒有?」「謝謝,好多了。」
「你剛才,是不是在跟什麼人談判?」
「你怎麼知道?」輪到知春扭頭看他。
岑慕彬答非所問:「談得不順利?」
知春嘆了口氣:「糟糕透頂。」
岑慕彬嘴角微翹:「你不適合幹這個。」
知春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她心裡塞了太多東西,滿得快要溢出來,可始終找不到排遣渠道,岑慕彬也許不是合適的接收者,可知春清楚,他會願意傾聽,或許是唯一一個。她開始講述自己在袁松那裡的遭遇,絮絮叨叨,有點前言不搭後語,但停不下來。
岑慕彬默默聆聽她的苦悶,她的窘境,她覺得自己被困在了某個死結里,怎麼努力都走不出來,可掙扎是生命的本能,哪怕毫無希望可言。
他終於明白知春打給自己的那個電話意味著什麼。
她背負了太多,她想找自己宣洩。
他在下一個路口忽然左轉,掉頭,往反方向開。
知春愕然:「怎麼了?」「去我家。」
岑慕彬的家風格與他辦公室相類,寬敞清幽,觸目均是冷色調,家具線條簡約,冷冰冰地散發出疏離的氣味,兩百平米的空間裡,只住他一個人。
知春踏進門的剎那忽然有點不知所措,陌生的氣息撲面而來,如此濃郁。
岑慕彬在她身後關上門。
「茶還是咖啡?」
「茶。」知春說完就忘了自己說的是什麼。
她坐進一張深褐色的單人沙發,眼睛往東邊看看,又往西邊看看,像踏進了夢裡,不真實。
岑慕彬忽然從廚房鑽出來:「你餓不餓?」
他已經脫去長風衣,裡面是一件質地優良的米白色襯衫,新理了發,頭髮修得極短,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好幾歲。
知春再次陷入困惑,這個男人,究竟看上自己什麼?岑慕彬又問了一遍,知春清醒了,感覺胃裡的確有點空,她點了點頭。
五分鐘後,岑慕彬把茶和點心一起端出來。
「摩卡核桃蛋糕,早上在樓下咖啡店買的,準備當夜宵。」
知春嘗了一口,岑慕彬目不轉睛盯著她,眼神活像飼鳥人。「味道怎麼樣?」
「很好。」
但知春沒多少胃口,吃了半塊就吃不下了。
她吃東西時,岑慕彬進了左手邊的一個房間,過了好久才出來,手裡多了張紙條。他在知春對面坐下,把紙條遞給她。
知春接過來,低頭看,居然是張現金支票,上面的金額大得令她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覺得不舒服,就算是借你的,什麼時候還由你決定。」
知春還是說不出話來。岑慕彬以為她誤會,又說:「我是對你有想法,但不會用錢來交換。就當是……朋友之間的幫忙。」
「不!我不能要!」知春總算回過神來,有點語無倫次,「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筆錢。」
「你不是在跟那位合伙人談判麼,就說這是分手費,以後跟他兩清了。」他歪頭想了想,「這麼解釋太便宜那小子了……跟朋友借的,或是,在某個機構辦到一筆貸款——撒個謊你總還是會吧?」
「我……」
「先解決眼前的麻煩,其他事慢慢來。」知春還是拒絕:「我找你不是為了錢。」
岑慕彬極輕地一笑:「我知道。」
知春低下頭,掩飾臉上浮起的一絲難堪:「再說,我還沒到過不下去的地步,只不過……最近一直覺得很壓抑。」
「都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