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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4:02 作者: 蘭思思
17-交鋒
從宋會出來,岑慕彬忽然變得很沉默,剛才的好興致一下子都沒了。
知春站在街邊東張西望,這地方美則美矣,卻荒涼得如同聊齋里的狐宅。
岑慕彬問:「你找什麼?」
「計程車。」
她沒好意思麻煩宋會的人給自己叫車,那樣會讓岑慕彬更下不來台。
「這裡晚上沒有計程車——說好了我送你。」
知春即使不願上他的車也必須面對現實,她還沒膽量走荒街夜路。
「那……麻煩你送我到慶豐廣場,那兒可以打到車。」「隨你。」
岑慕彬把車開得飛快,仿佛在宣洩怒氣,知春拉住手環縮在椅子裡,她緊閉雙唇,不再打算說一個字。
沉默也是一種力量,像壓縮過的空氣,充滿危險。過了雙亭橋,往前再開一公里就是慶豐廣場。岑慕彬卻忽然減速,車頭往右邊一轉,停在橋下的棧道上。
橋上時不時有車飛馳而過,除此之外,這地方荒無人煙,棧道上也只有他們這一輛車孤零零地泊著。遠處高聳的橋架上,夜火車呼嘯而過。
知春明白今晚她找不到任何外援,奇怪的是她本質上並不害怕,她沒有起過逃跑的念頭,而是更深地縮進椅子,好像她是椅子的一部分。
岑慕彬側過身,毫不令人意外地向知春伸出手。她往後躲,抗拒,但岑慕彬沒有放棄,右手很快控制住知春的後腦勺。他的手力氣很大,知春想像他拿手術刀的樣子,心裡這才微微卷過一絲驚悚。
「為什麼?」她低聲質問,憤怒且不解。
兩張臉靠得很近,岑慕彬認真打量知春面龐上每一方寸,像在搜索同樣的解答。
但倏然之間,他已俯首,毫不遲疑地吻住她,像獵人撲向獵物,唇齒如刀,要將知春分解割裂,舔舐她的靈魂。
知春摑了他一巴掌,下手不重,打在他左下額。岑慕彬眼神暗了暗,動作更加兇狠,傾身過來,把她嵌進椅子裡,征服性地蹂躪。他的動作狂野放肆,與平時判若兩人,讓知春想起草原上的獵豹,而自己變成了羚羊,除了掙扎,別無他法。
他說她是蘆葦,什麼風都刮不倒她。
他至少言中了一半,因為她從未想過屈服。
為了自己的尊嚴,更為了榮鈞的,知春拼命抗爭,激吻升級為一場戰爭,兩人不顧體面地互相撕扯,誰也不說話,車內只聽得見衣服摩擦的聲音,彼此似乎都拼上了蠻力。最後是知春贏了,她咬了岑慕彬,他悶哼一聲退開,嘴角帶著血跡,野性慢慢從他眼眸中褪卻,被一種新的內容替代,知春看不懂,她一直都看不懂岑慕彬,她也無所謂。
岑慕彬用手指抹了下嘴角,低頭看看指上染到的血色,又看看知春,像在重新認識面前這個女人。
知春把擋在眼前的亂發撥開,揚起弧線漂亮的脖子,嗓音有些嘶啞,卻是高傲的:「送我回家。」
岑慕彬怔了好一會兒,終於什麼都沒說,轉直身子,發動引擎。車子風馳電掣般駛過慶豐廣場,停也不停,知春當然沒有叫喊,她不再怕他,她掌控了局面。岑慕彬一直送她到住宅樓下。
知春利索地取過自己的包,也不說再見,直接推門下車。
她的左手忽然被岑慕彬抓住,這次他沒用太大力氣,舉止中似有祈求之意,知春連頭都沒回,用力甩開,逕自出去。
知春站在水池邊,鎮定地洗臉、梳理頭髮,鏡中的女人眼神冷冷的。就在半年前,她還有少女般的神情,天真的目光,和傻白甜的笑容。原來人如此多面,就連自己都無法預料。
是岑慕彬把她性格中的另一面逼了出來。
她伸出手,用濕漉漉的手指沿著鏡面上的自己,勾勒出一道彎彎曲曲的輪廓,一個全新的謝知春。
洗漱完畢回到臥室,她睡不著,神經依然亢奮。
她關了燈,在床上發呆。室內還是很亮,她轉頭,恍然發覺窗簾沒拉。她跳下床,赤足走到窗邊,完全是隨意性地往樓下掃了一眼。
那輛雪白的沃爾沃在夜色中顯得特別醒目,它靜靜地停泊在樓下,好像一隻耐心守候羊群的狼。
知春抓在窗簾上的手頓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醒過來,咬緊下唇,仰頭,抬手,用力將兩片窗簾拉上。
知春從別的病友那裡為榮鈞借來一副不鏽鋼可伸縮型的撐架,榮鈞便興致勃勃在病房裡練起了走路。
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從床邊到窗前,不到三米的距離,他花了十多分鐘,每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尖上,緩慢且吃力。知春瞧在眼裡都替他覺得疼,每次看他似乎要跌倒,知春便慌忙撲過去,但榮鈞不讓她幫忙,堅持自己走,知春只能站在窗邊緊張兮兮看著他。
終於,榮鈞走到了她面前,腦門和後背都濕漉漉的,他對知春咧嘴一笑,口氣喜悅而驕傲:「知春,我又能走了。」
淚水一下子沖入眼眶,知春使勁忍住,用微笑鼓勵榮鈞,又取來毛巾給他擦額頭上的汗。
「累不累?」
「有點,不過值得。」
知春抱住丈夫,心中充滿欣慰,最絕望最艱辛的一段日子終於過去了。
榮鈞埋首在她髮際,兩人靜靜享受這難得的溫馨時光。
「你換洗髮水了?」「嗯——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