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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4:02 作者: 蘭思思
    岑慕彬一點不在意,悠然道:「我說什麼來著,蘆葦的柔韌性超強。」

    知春忍住了一句髒話,她從來不爆粗口,更不會為岑慕彬破例。

    「我34了,不是二十幾歲的小姑娘。」

    岑慕彬笑得深了些,看上去依然是溫和的,卻和從前明顯不同,也許這才是他真實的模樣。

    他彎腰從一箱礦泉水中撈出一瓶:「喝水嗎?」

    知春搖頭,單刀直入:「吃飯的事,你怎麼說?」

    岑慕彬擰開瓶蓋,仰頭喝一口,說:「如果你單獨請,我就去。」知春開始沉不住氣:「你救了我先生,我們全家都感激你,但這應該是你作為醫生的天職吧,你不能拿它來作交換的條件。」

    岑慕彬低頭把玩水瓶蓋子,默不作聲。

    知春等了他一會兒,說:「那我告訴他們,你沒時間。」

    她轉身要走。

    「等等。」

    岑慕彬取了筆和便條,飛速寫了點東西,交給知春:「定宋會吧,我比較喜歡那地方。」知春接過來,看著這陌生且怪異的名字,完全摸不著頭腦,但她不打算問岑慕彬,資訊時代,網絡上什麼都能查到,難不倒她。

    宋會,一個挺小眾的吃飯的地方——反正知春認識的人里沒誰聽說過,不是什麼私人會所,也非會員制,人人都去得,除了要預約,還有就是,人均消費最低一千五。

    知春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十五後面的確帶了兩個零。「靠!搶錢啊!」她像被剜掉一塊肉,終於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本來計劃把父母也喊上,順帶再請一請黃副院長以及榮韻那位牽線搭橋的朋友,在沉重的費用負擔面前,全泡湯了。

    連榮韻都想打退堂鼓:「太貴了,要不然我也不去了,替你省點錢。」

    知春著急:「那怎麼行!就我和岑醫生兩人吃,算什麼呀!多尷尬!」

    榮韻一想也是,這才勉強組了個三人行。

    16-宋會

    聚餐的三個人中,容韻穿得最正式,知春還是上班時的打扮,灰藍色小西裝配菸灰色長褲,岑慕彬也依然是夾克裝,只不過顏色從黑色改成了深咖啡。

    這頓飯是知春買單,理應由她主持,不過她沒有一點東道主派頭,還是處處看榮韻的意思行事,榮韻替她撐慣場面了,也沒覺得奇怪。

    「我還是頭一回見識這麼古樸的餐館呢!好像回到民國去了,還是岑醫生品味好。」榮韻一邊瀏覽四周的裝飾,一邊恭維岑慕彬。

    他們坐在臨水的軒窗邊,窗外是一片湖泊,月色清澈,可以看見遠山的輪廓。

    「是我一個搞美術的朋友開的,他對宋代很著迷,這地方一切都照宋時的格局布置,包括那些擺設和字畫,有些是買的,有些是他自己臨摹的。」岑慕彬解釋,「他太沉迷收藏,不像個老闆,有時我會幫他介紹一點生意。」榮韻笑道:「哦,原來是仿的宋代啊,我對朝代什麼的從來都搞不明白。」

    知春插嘴:「可以打折嗎?」

    岑慕彬瞥了她一眼:「免單都沒問題。」

    榮韻嗔道:「那怎麼行!今天晚上是咱們誠心誠意請岑醫生吃飯。」又對岑慕彬說,「這些日子多虧有你,榮鈞才一點一點緩過來。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感激你。」

    岑慕彬笑笑:「榮小姐對弟弟真好。」

    榮韻感慨:「我就這一個弟弟。父母都不在了,知春她又是獨生女,沒經過什麼事兒,我比他們大好幾歲,能幫著分擔一點就分擔一點了。」又看看知春,「不過也就是開頭有點忙亂,現在榮鈞主要還是靠知春照顧著,他們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我也挺放心的。治療方面,有岑醫生在,我更用不著操心了。」

    榮韻說著,忽然又有點傷感:「榮鈞從小就很乖,平時爸媽忙,總是我帶他,他很聽我話,除了偶爾會有點固執。這些年他過日子也算得上踏踏實實了,沒想到會遇上這種事。」

    知春黯然低下頭。

    岑慕彬說:「人一輩子可能碰到任何事,也沒辦法預防。」「說的是——岑醫生聽口音,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福州人。讀書出來後一直沒回去過,在上海幾年,然後去廣州待了幾年,最近這六年一直在三江,沒再動過,小半輩子就快過去了。」

    榮韻笑道:「你老這麼跑來跑去,太太沒意見啊?」

    「她沒跟我跑,一直在上海,她是事業型女人,忙得很。」

    「你也是事業型男人啊,工作這麼出色!」

    岑慕彬搖頭:「我沒什麼事業心。」

    「岑醫生你太謙虛啦!」

    岑慕彬忽然轉過頭來看著知春:「謝小姐今晚很沉默。」知春猝不及防,掩飾說:「我在想這裡的飯菜究竟有什麼特別的,收費這樣貴!」

    她面前擺著一道剛上來的白切豬肉,稀鬆平常。

    榮韻頓窘,低聲咳嗽:「知春……」

    岑慕彬倒沒覺得什麼,神情悠然:「因為飯菜是老闆親自燒的啊!他畫一幅山水畫能夠賣上萬塊,身價和一般廚子不一樣。」

    「他的畫能吃?」知春冷哼。

    岑慕彬忍不住笑:「不能——老闆每天就做兩桌菜,一周開三天工,一大清早親自跑市場上去選材,只選最新鮮最好的。他做的菜口味都很清淡,基本保持原味,你們嘗嘗這道白切肉,滋味很足,和其他地方吃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這個蘸醬也是他自己做的。他雖然一天就做兩桌菜,卻是忙到死,所以吃個飯都得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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