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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4:02 作者: 蘭思思
    13-在乎

    知春三點鐘準時叩開岑慕彬辦公室的門,裡面坐著幾位醫生。

    岑慕彬示意她進門,低聲說:「還沒完事,你先坐著等會兒。」

    知春不好意思退出,只得跟在他身後進去,揀了個離會談中心比較遠的位子坐下。

    他們討論的卻是別的議題,這讓知春暗鬆一口氣,乾等很無聊,她開始打量辦公室四周,總算有機會仔細看看這地方。

    目光無意中掃到坐在辦公桌前的岑慕彬,他單手托住下顎聆聽,眼睛卻注視著知春的方向,她心裡一跳,意識到自己這樣東張西望有些不妥,遂轉頭,木呆呆盯著窗外,保持這個姿勢很久,直到脖子發酸。岑慕彬很少發言,到總結部分才簡單說了幾句,然後把話題轉到榮鈞身上。

    榮鈞腳部的植皮手術總體算得上成功,大部分細胞都能存活,但腳趾部分恢復得不夠理想,骨肉都已壞死,毫無復甦希望,還是需要截掉。

    「是……全部腳趾頭都要截?」知春捏著把冷汗問。

    「不必,就截最後兩根。」岑慕彬解釋,「以後可以裝假肢,不影響走路。」

    坐在知春斜對面的一位醫生開口:「這和截掉整隻腳性質是完全不一樣的,如果整隻腳截掉,你先生以後大概只能一直坐輪椅了。」

    岑慕彬給知春介紹:「這位是趙銘趙主任,你先生的手術會由他來做,他是這方面的行家,從沒失過手。」

    知春原來擔心榮鈞會鬧情緒,但他沒怎麼費勁就接受了。

    「既然一定要截,那就截吧。不過我希望手術由岑醫生來做。」知春答應去找岑慕彬商量,又忍不住問榮鈞:「以前王主任說得那麼肯定你都不同意,怎麼岑醫生一說你就接受了?」

    榮鈞說:「我相信岑醫生的判斷。」

    岑慕彬聽了知春的請求,沉默一會兒方說:「趙銘完全能勝任這個手術,你們可以放心。」

    「可是榮鈞堅持要你做,他就相信你。」

    知春擔心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可能有撒嬌的嫌疑,幸好岑慕彬沒流露出反感,他想了想說:「我得和領導商量一下,晚點給你回復。」那天晚上,知春還和往常一樣,八點準時離開病房。

    她在底樓廳內碰見換了衣服的岑慕彬,他穿一件黑色夾克,右肩挎一個灰色帆布包,走路不緊不慢,與穿白大褂時的形象很不一樣,知春沒能第一眼就認出他。

    「謝小姐。」岑慕彬主動招呼她。

    知春回眸,隨即笑:「岑醫生,你下班了?」

    「嗯,你怎麼回家?」

    「坐公交。」

    「我有車,送你吧。」知春想謝絕,岑慕彬說:「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知春立刻緊張地跟上去:「是不是手術的事?」

    「對,領導同意由我來做。」

    知春高興極了:「太好了,我現在就去告訴榮鈞!」

    「明天說也來得及。」

    「我等不及了!上去跟他說一聲再走!」知春已經往樓梯上跑。

    岑慕彬皺起眉,仰視她:「你這樣跑上跑下不累嗎?」

    知春神采飛揚:「不累!謝謝你,岑醫生!你先走吧。」榮鈞還在床上看書,知春喜氣洋洋地把這消息告訴他,他並不特別意外。

    「我知道他會同意的。」

    知春一屁股坐在他床前:「你怎麼這麼神呢?每次都能料中!我要有你一半本事就好了!」榮鈞放下手上的書,捏捏她下巴:「你跑上來就為告訴我這個?」

    「嗯!」

    榮鈞有點疼惜:「何必呢!明天說也行。早點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知春心滿意足下了樓,走出醫院大門,很詫異地看見站在台階上的岑慕彬,修長的手指間夾了根煙,她還以為醫生都不抽菸的呢。

    「你,你沒走啊?」

    岑慕彬把菸蒂在垃圾桶蓋上撳滅,很自然地說:「我說了送你回家。」

    知春受寵若驚,壓力山大:「我坐公交也能回家,很方便。」

    他像沒聽見:「走吧。」

    知春無奈,只能跟著他往回走,停車場在醫院後門。

    岑慕彬開一輛雪白的沃爾沃,上了車,知春沒話找話:「你是不是因為喜歡白色才選擇當醫生?」

    「不是,我做這行當是因為我爺爺。」「你爺爺?」知春猜測著,「他也是醫生?」

    「嗯,老中醫。」

    岑慕彬長得文質彬彬,開車卻有些狂野,轉彎幾乎保持原速,知春不得不悄悄拉住手環,後背緊緊貼在椅背上。

    「那你們家也算是醫學世家了吧?」

    「我父親不是醫生,他討厭身上沾到中藥味。」

    「所以你爺爺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第三代身上?」

    「也許吧。」岑慕彬笑笑,「我第一次上爺爺家去大概四歲,坐在一張高腳凳上,不知道為什麼房間裡就我一個人,然後我爺爺舉著把菜刀走進來,揚言要剁了我。」

    知春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岑慕彬飛速瞥她一眼:「童年陰影。」

    「他,他沒真拿你怎麼樣吧?」「沒有,他想跟我開個玩笑,玩過火了。我爺爺精神有點問題,他中年時給一個病人用藥不慎,把人給治死了。病人家屬抬著遺體到他診所,用鐵鏈把他和死人拴一塊兒關了一晚上,被放出來後他就發誓再不行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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