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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4:02 作者: 蘭思思
知春搖頭:「真清高。」
「他太太是開公司的,不是小公司,是集團公司,幾年前就上市了,家裡不缺錢,聽說他當醫生純粹是因為喜歡。」黃院長外出開會去了,安排了一位姓周的護士接待他們。小周和岑醫生在一個科室,為人爽快麻利,見面後當即就帶她倆去岑醫生的辦公室。
知春一邊走,一邊忐忑地問小周:「岑主任好說話嗎?」她聽說有點資歷的醫生都難免驕矜,不容易打交道。
小周笑道:「見了面你不就知道了?」又說,「你別叫他主任,他不喜歡,叫他岑醫生就行了。」
岑醫生的辦公室在三樓最東端,走廊里就很安靜,一點沒有身在醫院的喧鬧感。敲門進去,辦公室里更是寬敞明淨,寂靜清幽,大出知春意料。牆上布置著一些字畫,窗邊還養了盆綠色植物,長長的藤條直墜牆根。辦公桌後的整面牆都是櫥櫃,一半資料一半書,橫架上點綴了幾張鏡框,知春無暇細看,只知道不是秀恩愛式的家庭成員照,大多是風景,還有一些靜物。
知春從沒見過這麼講究的醫生辦公室,也許是她太孤陋寡聞了。
辦公室里就岑醫生一個人,他不坐在辦公桌前,而是坐在窗邊的長條沙發上,雙腿交疊,手上翻著一本雜誌,類似的雜誌玻璃几上有一摞,都是醫學類的。
知春也從沒見過如此悠閒的醫生。小周把知春和榮韻介紹給岑醫生,他站起來與兩人握手:「隨便坐。」
岑醫生高痩白淨,有一張讓人印象深刻的臉:寬額深目,鼻樑高挺,五官輪廓清晰,臉部線條精心打造出來的是一張英俊高冷的面龐,然而眼裡的神情起到很好的軟化作用,他的眼神坦然寧靜,還略帶一點天真,似乎對什麼都保持著一絲好奇,儘管他已不算很年輕——知春猜他的年齡在三十五到四十歲之間。
握手時,知春還從他雪白的工作服上嗅到一絲特別的微香,交纏在來蘇水的氣味中,淡遠清幽,給人沉穩潔淨的感覺。
他說話的聲音也很好聽,謙和輕柔,仿佛怕驚擾了誰。知春發現自己從進門開始就忙著給岑醫生的各方面打分,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信任面前這個人。
小周很忙,把人一帶到就告辭走了。
岑醫生將長沙發讓給客人,自己坐到側面的單人沙發上,知春緊挨著榮韻坐下,臉上堆滿虔誠,而談話主要在榮韻和岑醫生之間進行。
榮韻詳細詢問診療方案,岑醫生用專業術語講了一遍,她倆都聽得懵懵懂懂。
岑醫生便又用通俗的語言解釋了一遍。「其實不複雜,他現在的問題不是皮肉層細胞壞死了麼?骨頭又沒法脫開皮肉生存,所以人院才會建議截肢。我的想法呢,是可以試試把身體其他部位的皮肉移植過去,替換掉死肉,如果移植成功,新的皮肉就能存活,骨頭也有了依靠,自然沒必要截掉了。」
來之前,知春難免懷揣狐疑與忐忑,等到見了岑醫生,又聽過他的方案,她反倒更加緊張了,因為她對岑醫生產生了強烈的期待,她把賭注全都壓在岑醫生身上,仿佛他是榮鈞唯一的救星。這執念令她恐慌,怕夢想最終破碎,她和榮鈞都承受不起。
她把雙手擱在大腿上,食指與食指緊緊相勾,用較勁的方式消磨掉內心不斷湧上來的不安。岑醫生說著話,目光掃到知春的手,眼神微微定一定,知春時刻注意著他的表情,自然沒有錯過,她的心也隨之一顫。
她猝然開口:「岑醫生,您一定能治好他的,是不是?」
她把過分的期望都揉進崇拜的笑容里,但又竭力克制著,怕給對方造成壓力,這樣的笑容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
岑醫生意味深長望著她,卻不正面回答:「我仔細讀過你先生的診療報告,我認為……可以試試。」
知春同時陷在希望和絕望之中,茫然可憐,無所適從。榮韻及時打圓場:「謝謝岑醫生肯出手相救,不過我們也明白,任何事不可能百分百成功,尤其是這種高難度的手術。不管結果怎麼樣,我們全家都感激你。」
岑醫生朝榮韻溫和地笑笑:「我會盡力。」又說,「你們儘快把轉院手續辦了吧。」
榮韻忙道:「會的,我們回去就辦,這種事肯定宜早不宜遲。」
她們起身告辭,岑醫生送至門口,忽然說:「轉院時如果遇到麻煩,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他返回辦公桌前,抽了張便箋條,寫下自己的聯絡方式,又走回來遞給榮韻,兩人再三道謝。
到了樓下,榮韻把便箋條轉給知春:「你收著吧,別弄丟了。」
知春展開來默默地看。
岑醫生的字飄灑俊逸,看得出有書法功底。除了手機號碼外,他還寫上了自己的全名:岑慕彬。
暴雨驟然而下,沖刷著車窗玻璃,讓視野陷入一片模糊。
知春把腦袋輕靠在椅背上,心中緩緩升起一股模糊而溫軟的情緒。
11-安慰
轉院耽擱了一些時日,但總算一切順利,手術被安排在入院後的第三天,由岑慕彬主刀。
對知春而言,這是格外艱難的一天,從準備工作開始,到榮鈞被推入手術室,知春開始了漫長的等待,一個小時接著一個小時從她指縫間流走,手術室外,來來往往不知道換過了幾撥人,後來連榮韻都有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