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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4:02 作者: 蘭思思
    那天榮鈞回到家,姐姐在,母親也在,知春帶著小心但很堅持的笑容望向他,他便明白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

    榮鈞沒有發火,聽天由命地接受了現狀。

    知春早已為婆婆收拾好一個乾淨整潔的房間,榮韻又把照顧廖瑩的注意事項一一交代給她,臨走前,榮韻俯下身湊近廖瑩說:「媽,你要是住不慣我就來接你回去。」

    廖瑩心情不錯,對女兒呵呵笑了笑。

    榮韻又低聲囑咐知春:「有什麼問題給我打電話。」

    這一天,知春覺得自己能幹極了,等把婆婆扶上床就寢後,她回到自己房間,臉上還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她對榮鈞說:「其實你媽也不難相處,老人家都要靠哄的。」

    榮鈞靠在床頭翻一本雜誌,頭都沒抬回了她一句:「你會後悔的。」

    廖瑩性格喜怒無常,高興起來話會忽然很多,她給知春講她早年的「鐵娘子」事跡。

    「那會兒我才十八歲啊!就敢帶著弟弟妹妹走一天一夜,到八百多里路外的顧家莊去找我爸,他給下放到那兒了,我爸看見我們的時候吃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哈哈!」

    「我媽這人最沒用了,在外面受了氣只會躲屋裡頭掉眼淚。可我不干哪!我爸不在了,家裡還有我呢!等我問明白是誰欺負的她,我就找上門去,一把揪住那臭婆娘的頭髮,我騎在她身上把她當老虎一樣打!她頭髮都給我薅下來了!以後那女人看見我還一個勁兒給我笑臉呢!人哪,都愛犯賤!」

    「92年吧?是92年,我靠五十那會兒,身邊好多人都在吵下崗的問題,我說下崗就下嘛,我頭一個報名好了,結完款子我轉身就開了個服裝公司,連著七八年,訂單多到做都做不完。」

    聊起往事,廖瑩乾枯的臉上神采飛揚,恍如得到重生,不過每次她才開個頭,榮鈞就會起身躲進自己房間,知春能從廖瑩眼眸里看到顯而易見的失望。

    知春曾聽榮鈞提過,他父親是開服裝公司的,生意挺紅火,但他過世後不久,公司就關張了。知春便問婆婆:「這公司是您和榮鈞爸爸一塊兒辦的嗎?」

    久,公司就關張了。知春便問婆婆:「這公司是您和榮鈞爸爸一塊兒辦的嗎?」

    廖瑩忽然就翻臉:「誰告訴你的!那是我的公司!我一個人的!」

    知春被嚇到,立刻漲紅了臉,眼睜睜看著廖瑩推了輪椅急返房間,她的背影看上去都如此激動,讓知春不知所措。

    榮鈞知道後告誡知春:「別在她面前提我爸,他倆有仇!」

    知春咋舌:「他們怎麼回事啊,結這麼大仇?哎,你不是說你爸像個書生,文縐縐的麼,他還會和你媽吵架?」

    「他不吵,是我媽跟他找事兒。」

    「為了爭公司所有權?」

    「差不多吧。」

    「可他們不是夫妻嗎,爭這個幹嗎?」

    榮鈞臉上露出一絲躁意,但還是忍耐地回答了知春:「他倆感情一直不好,那會兒正鬧離婚。」

    知春驚詫:「天哪!居然是這樣,他們為什麼要離婚呀?」

    榮鈞轉過身抱住她:「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提它幹什麼?」

    「你給我講講嘛,我好奇還不行啊!」

    榮鈞一把就將她壓到身下:「好奇也是病,我給你治治。」

    他的吻密雨一般壓下來,把知春纏得喘不過氣來,但她不準備放棄,從榮鈞的包圍中掙脫出來。

    「我們可以談很多事,為什麼你就不願意和我講講你家以前的事呢,我現在也是這個家的一員了!」

    「都過去了,不想再提。」

    知春捧住他臉,雙眸深深望著他:「可它還在你心裡。」

    榮鈞的眼睛閃爍了一下,某種堅硬的物質在裡面漸漸溶化。他從知春身上翻下來,仰天躺著,右臂擱在前額上。

    「你覺得我媽這人好相處嗎?」

    「唔,是有那麼點夠嗆。」

    榮鈞扯了扯嘴角:「你說話總是這麼給人面子……是我爸提的離婚,他日子很難熬,我媽快氣瘋了。」

    「你站你爸那邊?」

    榮鈞不語,算是默認,過一會兒說:「那年我15歲,準備考高中,他們怕影響我學習,把我送外婆家去住。我周末回家,家裡總是雞飛狗跳,都是我媽折騰出來的動靜,我爸發高燒躺在床上想要點兒水喝,我媽根本不理……他是讓我媽折磨死的。」

    他語氣低沉,飽含恨意,知春心裡一凜,她轉眸去看榮鈞,他神色卻是平靜的。

    「我媽這人其實沒什麼腦子,我爸走了以後,她跟人合夥做生意被騙,把公司給賠掉了——她從來不跟你提這事兒吧?」

    知春搖搖頭,憐惜地親了親榮鈞的面頰,化解掉他那一臉的寒意。

    榮鈞伸臂將妻子攬進懷裡,兩人靜靜相偎,讓往事的餘韻在空氣里慢慢散去。

    第二天早上,知春在客廳碰見廖瑩,她沒事人似的與知春說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知春待她一如往常,她沒有榮鈞那樣的仇恨,在她眼裡,廖瑩只不過是個孤寂的老人。

    但若是不高興起來,廖瑩會老半天都陰沉著臉,對什麼都不滿意,嫌知春給她倒的水太燙,知春就拿來涼水壺往裡頭兌涼水:「這樣行嗎?」

    「還是燙!」

    「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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