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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1:08 作者: 蘭思思
思來想去,能救他的只有晴晴,這時候想起她來,翟亮心窩子都是暖的,他想以後自己真該對她好一點兒。
他離席去給晴晴打電話,賓客們談天說地很投入,誰也沒注意他。
晴晴接電話時口氣有點不對盤,翟亮才想起來這陣子他們正冷戰,具體為了什麼他已經忘了。
她拿腔拿調問翟亮怎麼忽然想起來給她打電話,腔調盛氣凌人,聽不出一絲往昔情意,跟他想像中差得太遠,他真想立刻把線掐了。
但當他回頭望了眼桌子以後立刻打消這個主意,他寧願聽晴晴發牢騷,也不想再回席間充作擺設。
這一回頭的當口,他感覺林惜在偷瞄自己,頓如芒刺在背,挪步從走廊往衛生間走去。
他為自己都記不得的錯誤囫圇向晴晴道了歉,她高興得什麼仇都不計較了,立刻表示不計前嫌,願意跟他重歸於好。
翟亮便說:「我現在動身,去鶯歌等你吧。」
「行!」晴晴爽快道,「我這就去請假,你到了打我電話。」
他在水池邊收了線,把手機塞進口袋,醞釀好開溜的措詞,轉身打算回席,但他沒能如願——
林惜站在衛生間門口,一手扶著門框,目光直勾勾盯住他。
他以為她要上廁所,往邊上讓了讓。其實這裡空間寬敞,他根本用不著這麼謙恭,他是為自己脫身出去找個順理成章的動作,他跟她已經無話可說了。
但林惜叫住他,把剛才的感激又向他表述了一遍。
這女人真狠,翟亮禁不住想,她期望看到什麼?看自己在這裡歇斯底里、暴跳如雷?
「跟著他,以後好好的。」他拋下這句不痛不癢的話欲走,如果她再拿得意的話來刺他,他一定如她所願,狠狠地把她按進水池裡。
她確實觸到了他的痛處,他受夠了!
他跨著大步從她身邊走過,卻沒能出得了洗手間拱形的門檐,林惜抓住他的左臂,她用力掐他,就像他們還是學生時候那樣任性地欺負他。
那時候,他經常講各種鬼故事來嚇唬林惜,她不會往他懷裡鑽,而是把他靠近腋窩的胳膊肉擰成青紫色。
他的怒氣迅速被澆滅,心底升起一股寒暖交替的氣流——她還是愛自己的。
喜悅沒來得及成形,就被悲涼淹沒。
如果他沒坐那四年牢,這會兒也許早就轉過頭去拉著她從這裡逃走了。可那麼幼稚衝動的行為,現在的他無法做得出來。
他站住沒動,由著她掐,她下手一點不含糊,簡直要摳下他一塊肉來,可他沒覺得疼,他心裡的痛比肉體上的要厲害得多。
他的一條胳膊疼到幾乎麻木時,林惜總算放開了他,他聽到她在身後幽然喟嘆,「我終於可以忘記你了。」
這是預料中的事,但翟亮的心還是控制不住地顫了一下,他聽出來這次她是說真的。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答她的,恍惚走了出去,明知這是訣別的一刻,他卻連回頭再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拐出門檐正好看到岳原的背影,翟亮想起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張口叫了他一聲。
岳原緩慢地轉過臉來,表情古怪,但翟亮此刻內心過於虛弱,無暇顧及旁人的異常。
「我得先走了,跟晴晴說好去接她下班。」他努力保持平和的口吻。
岳原像沒聽見,眼神陌生地注視他片刻,問:「你見到林惜沒有?她在不在洗手間?」
「不知道,我沒看見。」翟亮木然地答,又把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岳原仿佛才反應過來,「哦……那你跟他們打聲招呼再走吧。」
翟亮心亂如麻地回到席間,匆匆解釋幾句後,如釋重負離開了那個讓他窒息的圈子。
在飯店門口調整了會兒呼吸,翟亮就改變主意,他不想去見晴晴了,只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坐一會兒,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一想到要費心向晴晴解釋,而以她的火爆脾氣未必理解得了,翟亮就有些氣餒,他已經讓自己孤立無援,她施捨的溫暖,他怎麼能不要?
晴晴的假請了等於沒請,經理只允許她提前半小時下班。
翟亮悶在那間擺音響器材的小房間裡,心浮氣躁,很難讓自己平靜下來,時間一分一秒流得極慢。但即使它走快一點,他的處境同樣改變不了:晴晴很快就會發現他的失魂落魄,然後明白他不是誠心求和來的,他是來尋求她庇護的。
接下來他們是不是又得陷入無休止的爭吵?
翟亮再也坐不住,拉開房門走了出去。他沒有費心思在要不要給晴晴打電話解釋一下上,那等於自己送上門去挨罵。
他推開鶯歌后門出去,保安端坐在崗亭椅子裡撐著頭研究什麼資料,身子一動不動,翟亮經過崗亭時才發現那傢伙已經睡著了。
他騎著摩托車在馬路上狂飆,想給自己找一個去處,他不願意這麼早就回冷冰冰的家裡窩著,也不想找狐朋狗友把自己灌個爛醉,他想到了陶哥的酒吧。
這麼多年,陶哥對音樂執迷不悔,砸鍋賣鐵每年也要自費灌制一張CD,都是他自己的原創。不過自從不玩搖滾後,他的風格忽然變了,帶點憂傷散漫的情緒,連開的酒吧都是這個味兒。
翟亮笑話陶哥越來越象文藝青年,他反駁說這就叫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