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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31:08 作者: 蘭思思
除了微笑,鍾波找不出別的表情來應對他的信任。他們握了手,隨後鍾波撇下他朝南門走去。
鍾波自嘲:對,自己是個講禮貌的警察,但他不見得能破得了這個案子。
他的心情因為李紳的「重託」而輕鬆不起來。
這所名校的綠化不錯,滿目蔥翠,很養眼,鍾波在林蔭小道上慢慢踱步,身邊不時有嘻嘻哈哈的小情侶牽著手經過。
鍾波在一棟教學樓前的籃球場停留了片刻,看一群男孩揮汗如雨地打籃球,個個身姿瀟灑,意氣風發。
年輕真好,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
站在這個單純明朗的世界裡,他忽然對自己產生懷疑——我到底在幹什麼?
他暗暗嘆了口氣,也許他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也許兇手就是幾個吃飽了撐的搶劫犯,此刻正躲在某個角落裡啃狗糧,只等風聲過去後再人模狗樣走出來繼續犯案。
「我是在白費勁。」他忍不住想。
No.8
午後下了場雷陣雨,鍾波在青石街上的大排檔吃了一客快餐,和中年老闆閒扯了半個多小時。
老闆開這家排檔接近十年,以前曾經在別的店打工,娶了店老闆的女兒,兩口子有了積蓄後又盤了現在這家門面自立門戶。生了兩個兒子,現在又要為兒子的前途操心,他一生中最好的時光都與這條街有關,仿佛一輩子都沒出過這條街,他還希望自己的子孫也能在這條街上蟄伏下去,顯然他們都不願意。
雨漸止,鍾波告別牢騷滿腹的老闆,橫跨過街,來到另一邊,向前走了五十米後拐入公園路,這裡和嘈雜世俗的青石街只隔了兩條街,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馬路兩旁皆種香樟,蔥鬱清爽,樹幹吸飽水後呈棕黑色,像用墨筆勾勒出來似的,線條乾脆清晰。
福森酒吧就隱沒在香樟樹簾幕背後,青磚黛瓦,解放前是某富商私邸,現在成了家頗有格調的酒吧。
下午兩點,酒吧框木結構的玻璃門緊閉,只在扶手上掛了塊「營業中」的牌子,牌子和門框顏色一致,字又是黑的,不仔細看會以為還沒開業。
鍾波在酒吧門口躑躅片刻,沒有貿然進門,向前走了三十來米,找到一間茶室,要了壺碧螺春,等茶的空檔,他撥通翟亮的手機。
聽到鍾波的聲音,翟亮一點沒表露出意外,但當鍾波告訴他想現在跟他見個面時,他還是愣了幾秒。
「我在上班。」
「我知道。」鍾波對他的行蹤瞭若指掌,「你可以請兩個小時的假,然後出門右拐,我在老茶館等你。」
鍾波沒有像約其他訪談人那樣事先跟翟亮約時間,他應該知道鍾波早晚會找他,也肯定會對談話內容預作準備。鍾波這麼突然地約他,只是不想讓他們的見面像彩排後的表演那樣虛假。
他想不出翟亮有什麼理由拒絕自己,此時的拒絕毋寧於彰顯心虛,所以鍾波很快聽到答覆,「給我一刻鐘。」
翟亮沒讓鍾波等滿一刻鐘,事實上,十分鐘不到他就推門進來了。
他還是留著超短的板寸頭,白襯衫和黑西褲是酒吧招待的工作服,鍾波不免猜測,他這麼隨意且招搖地跑出來,是不是想證明他對即將進行的談話並不在意。
兩人相互點了下頭,彼此都很冷淡,翟亮沒等鍾波客氣就在他對面坐下。
茶水這時剛好上來,侍應生是個女孩,把兩隻杯子小心地擱在他們面前,又分別斟上茶水,臨走特別多瞧了翟亮一眼,他目不斜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鍾波對他面具一樣的臉龐沒什麼好惡,只是覺得如果他神色能稍微靈動點兒,會更招女孩喜歡,但他顯然不在意這些。
這幾天,鍾波從好幾個人嘴裡打探他的信息,再見到他本人時,陌生感和熟悉感交織在一起,竟有種很難描述的刺激。
從翟亮在南區分局警惕地注視自己開始,鍾波就對他毫無好感,至於在醫院第一次看見他——那時候鍾波還不知道他是誰——他承認當時對翟亮的印象不算差,雖然好奇的成分更多一些,因為那時他還像個人,有生動柔軟的表情。
鍾波相信翟亮對他也一樣,保持相當的警惕,還隱約懷有敵意——他知道鍾波在調查他,說不定自己剛跟誰談過,他很快就會知道談話內容,並把可疑的痕跡迅速擦掉,以確保鍾波什麼也撈不著。
他們聊天的開頭平淡無奇,照例從翟亮和岳原的關係開始。
翟亮的敘述和鍾波從彭奕珍那裡得到的信息沒有出入:他和岳原是小學同學,又是街坊,關係極好,升初中時,岳原搬家轉校,兩人慢慢失去聯絡,直到高中時期又恢復來往。
「他父親在他高二時忽然過世,那段時間他很消沉,書也不想讀,家也不想回,我常陪他在外面散步到很晚,有時也勸他幾句。」
「他聽得進去?」
「他是孝子,不想讓他媽失望,熬過最難過的那段日子就好了。」
「我聽說你也是孝子。」鍾波插了一句。
翟亮笑笑,算默認,那笑容淡得像蜻蜓點水,轉瞬就沒了,他沒問鍾波從哪裡聽來的,接著往下講他和岳原的故事,當然都是鍾波早就聽過的。
等他表述完畢,鍾波開始提問。
「岳原曾經把你介紹進他家的公司,你後來為什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