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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14:43 作者: 蘭思思
「你爸爸媽媽身體都挺好的吧?」曉穎繼續以刻意歡快的聲音問道。
沈均誠的臉上略微一黯,過了幾秒,才道:「我父親還可以,母親……已經不在了……去年年初走的。」
曉穎一呆,「那真是……」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句來表達,心裡同時湧起許多難以分辨的滋味,「真對不起。」
對於她的遺憾,沈均誠只能笑笑,這是一個不願再觸及的話題。
身邊偶然有上洗手間的客人經過,沈均誠朝走廊的另一頭邁步過去,曉穎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雙腳仿佛被一股魔力所牽引。
兩人在窗邊停住腳步,她察覺他還有話要說。
「前一陣我找過李真。」沈均誠臉上的感傷很快平復下去,神色卻依然溫和,「我想拉他來沈氏,但他拒絕了我。」
「我聽他提過。」曉穎不覺垂下頭去,「他……在現在的公司處習慣了,所以……」
「他對你好嗎?」沈均誠突然問。
「嗯?」曉穎一怔,她的思緒還沉浸在如何給李真找一個比較合適的藉口上,被他這麼一打岔,有點發懵,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
「挺好耳釘。」她著意腔調,「他不善言辭,但很照顧家裡。」
沈均誠似乎是釋然地笑了,「聽說你們……咳,你們的兒子很可愛,他叫什麼?」
終於滑入了一個令曉穎覺得心安的話題,她臉上的笑容到此時方有了真切的意味,而這一切都被沈均誠一絲不落的看在眼中。
「李智,快三歲了,很調皮。」她露出一點無奈又滿足的表情。
」有時間帶他出來見個面吧,我是說,你跟李真,你們全家一起。」沈均誠說著,目光望向窗外,「我會在H市逗留很長時間,在這裡幾乎沒什麼朋友。」
「好的,等你有空的時候,我們……一定出來,好好聚聚。」儘管知道這個承諾實現起來有不小的難度,但此時此刻,曉穎卻無論如何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的心情也從最初的無措中漸漸平靜下來,仿佛遇到的只是一個經年不見的老朋友,那種感覺,不再是如履薄冰似的戰戰兢兢。眼前的沈均誠,給了她三年前完全不同的沉穩與安實之感。
或許,這才是他們現在應該接受的相處之道。
「看到你現在這樣,我……很高興。」沈均誠盯著她,說了句言不由衷的話。
而曉穎,在掩飾掉對過往的一切情感記憶之後,聽到他能這樣對自己說,她感到的是踏實與安全,遂也笑著道:「你也要抓緊,早一點結婚,有個家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沈均誠不知道她對於「家」的定義究竟如何,但他明白她一向很看重家庭,或許,她對家庭的重視程度甚至超過了對愛情的渴望,所以當年她能那麼決絕的把自己給嫁出去,擠成全了他的家庭,也給了她自己一個家。
萬千感慨,卻是一言難盡,沈均誠把所有的心緒進藏心底,諧趣地笑著說:「短期內希望渺茫。以前有人給我算過命,說我在四十歲前結婚,能夠給妻子和家庭幸福的機率不大。」
畢竟曾經跟他親密相處過,曉穎對他偶爾的幽默印象深刻,自然不以為意,搖著頭抿嘴笑笑。
她抬起手錶掃了一眼時間,沒想到兩人不知不覺聊了十多分鐘,不安的表情立刻浮上面龐,「我們是不是該回包廂了?」
沈均城朝她一頷首,「好,你先回,我等一等在過去。」
他大概是擔心被人撞見不太好解釋,他們在這裡聊了這麼一會兒,竟然沒被熟人發現,也真是幸運。
她心下釋然,「那我先進去了。」
「好。」
沈均城看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身影,手緩緩伸進褲兜,掏出了煙盒。
造化就是這麼捉弄人,年少輕狂時,把什麼都不妨在眼裡,覺得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結果撞得頭破血流。
如今,他年屆三十,在生意場中歷練了這麼幾年,手腕越來越老練世故,身上的血性卻在教教消失。到最後,不得不向命運低頭,無奈且麻木。
眾生皆苦,他見見能體會出佛家這句禪意中的苦澀來了。
他的這些體會無法向旁人訴說,即使是曉穎,如今也不再為他敞開心扉,聆聽他的私語。
煙霧繚繞中,他恍惚見到了養母吳秋月,滿面病容,卻神色安詳。
她走的時候很平靜,所有家人都圍在她身邊,沒有一個缺席,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她覺得自己這一生也算「圓滿」了。
真的「圓滿」了嗎?
當她孱弱的視線投向沈均誠----她養育了近三十年的兒子時,那雙濕漉漉的眼眸中有的不僅僅是欣慰,還有遺憾和歉疚。
沈均誠並不十分恨吳秋月,即使她屢次拆散了他和曉穎,這麼多年,她對自己付出的愛已深深植根在他的血液中。
而他對她僅有的那點怨憤也在她去世前半年,兩人的某次促膝長談中消弭殆盡了。
那一天,他們全家一起去參加黃依雲的婚禮,她嫁給了一位J市新晉的變通局副局長,年輕帥氣,且前程似錦,完全符合她的擇偶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