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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14:43 作者: 蘭思思
    在父親近似於乞求的目光中,沈均誠艱難地點了點頭,但眉間那一絲抑鬱始終揮之不去。

    沈南章豈能不清楚他此刻在想些什麼,思量了一下,謹慎地解釋道:「昨晚上,你媽媽說的那些話,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她,咳,你知道她的脾氣,急起來口不擇言的!」

    「爸,」沈均誠緊盯住父親的眼睛,「我……到底是不是你們的兒子?」

    「當然是!」沈南章語氣雖然溫和卻是斬釘截鐵,目光中更透出堅韌,「這一點,你完全不用懷疑。」

    沈均誠審視父親的表情良久,臉上才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好,我明白了。」

    沈南章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默默發出一聲長嘆,他不知道沈均誠對自己的解釋究竟有幾成相信。

    過去,沈南章總是能輕而易舉就摸透兒子的心理,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沈均誠內心的一部分卻逐漸封閉起來,即使是對他這個慈祥有加的父親都未曾完全敞開過,沈南章覺得自己越來越無從了解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兒子了。

    而那個一直以來被沈、吳兩家妥為隱藏的秘密,似乎也到了必須揭開的一天----無論他是否願意。

    出了醫院,沈均誠沒有驅車去公司,而是轉道回了家。

    吳秋月住院,連保姆都趕去醫院幫忙了,諾大的家裡冷冷清清。

    他挪步上樓,在母親的房間外逗留了片刻,一咬牙,再無半點猶豫地推門進去。

    吳秋月的房間乾淨整潔,她一向喜歡自己整理東西。

    沈均誠記得,她有一些老習慣,這麼多年都改不過來,比如床前一定要放雙拖鞋,又比如她喜歡把屋內柜子的鑰匙擱在席夢思與床板之間----

    他脫掉外套,將之甩在床上,然後用力扳開席夢思的一角,手探進去摸索了片刻,果然掏出來一串小鑰匙,由一件扁扁的銀質飾物穿起來,一晃當就發出丁零噹啷的響聲。

    床旁有矮櫃,櫃門上了鎖。沈均誠把鑰匙放在掌心挨個觀察了一遍,遂俯身要去核對鎖與鑰匙之間的關係。

    手指捏住疑似的一枚,即將插進去時,他卻躊躇了。

    小時候,他因為頑皮,也曾偷開過母親的柜子,可惜還沒等他拉開櫃門,就被父親抓個正著,將他好生訓斥了一通,幸虧父親沒有多嘴告訴母親,替他省下一頓呱躁,從此以後,他就再沒不規矩過。

    想不到時隔多年,他還會鋌而走險,去做兒時就已根絕的「壞事」。

    但這又不僅僅是行為上是否妥當的問題,更讓他畏懼的,是打開來之後所取得的真相,他不知道自己有無勇氣承受得住。

    不知不覺中,沈均誠已是糾結得肝腸寸斷,連額上都有密密的汗冒出來,活到這樣大,除了年少時與韓曉穎的那次分離,他還從未象現在這樣慌張無措過,而這一次似乎尤甚當年,因為他要探尋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本源問題。

    「你在怕什麼?」他不斷反問自己,「真相早就存在,你要做的不過是去了解,跟真相本身沒有關係!」

    這樣想著,他的手終於果斷地伸了出去,把鑰匙準確無誤地插進鎖孔,左右轉動幾下,卻發覺打不開來----不是這把。

    他短暫地調整了下呼吸,接下來的行為就沒有一開始那樣艱難掙扎了,他逐個把整串鑰匙都試了一遍,終於找到正確的那枚,隨著「咔嗒」一聲清脆的輕響,櫃門啟開了。

    柜子里和母親的房間一樣整潔,珠寶、存摺、契約、各類證件,層層疊疊有條不紊地碼放著。

    吳秋月是不相信保險箱的,她說那無異於暗示竊賊財物放在何處,但她又不放心把這些要緊的東西交給別人看管,最後統統放置在自己房間裡,睡覺的時候等於枕著它們入睡,很有安全感。

    沈均誠沒敢隨手亂翻,目光逐個瀏覽了一遍物件,最後停留在一沓文件樣的紙張上。

    他小心地把紙張沿著櫃壁抽出,飛快翻閱起來,都是些合同、股份之類的東西,他仔細梳理了一遍,確定沒有可疑之處後,又把它們原封不動放了回去。

    文件旁邊是一個裝證件的透明盒子,紅綠藍各色都有,他心頭一動,順手將其抽出,放在地板上,然後依照次序把證件一樣樣翻出來,戶口簿、結婚證、數張房產證……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底部的一本紫紅色小簿子上,簿子的封面,那大大的「領養證」三個字猶如一道強光,刺得他眼都睜不開來。

    他盯著這三個字看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將它翻開,無形中,手在微微顫抖。

    證件裡面的內容與他預料的如出一轍,所有被父母隱瞞掉的信息都被坦白無虞地摘錄其中,簡明扼要,卻似一把插入他心臟的刀子,又狠又准,鮮血淋漓而出。

    他的手驟然間乏力,領養證「撲通」一聲從手上滑落下去,而他的人,早已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下午三點,沈均誠伏首趴在辦公桌上,任由電話鈴一遍遍地響,他就是不伸手去接,心裡感到的是一種殘忍的快感。

    未幾,辦公室的門又篤篤被叩響,曹文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沈總,我是文昱,您在嗎?」

    沈均誠不堪其擾,慢慢坐正,啞聲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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