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白雪說：「難得一聚，你竟然就請我吃頓火鍋。」

    周樾臉皮向來厚，問道：「不懷念嗎？以前你在的時候，咱倆不是經常這麼吃，不過你給買的那鍋壞了，我又換了個。」

    白雪說：「鍋換了，店員也換了。」

    周樾想到張遼，嘆說：「那是我表哥家的兒子，十六七歲正叛逆，不想讀書，非要跟人一塊去深圳打工，他父母為他操碎心了，年前帶他來南城，我見到了，說我這書店沒人看，他要想賺錢，就讓他來吧，工資他隨便開，我管吃管住。他來之後我就把這小子按倒教訓了一頓，回頭他只要不聽話，我逮著就教訓，幾次之後倒真給馴服了。」

    白雪樂道：「真有你的，你這算什麼教育方法？暴力教育？」

    周樾說：「他爹媽又下不去手，我能啊！說來也奇怪，這小子看著頭挺硬的，竟然還服了我，在我這兒一段時間，先開始天天打遊戲，後來可能覺得打煩了有點兒無聊，就開始看店裡的書，他看書挺快，沒兩個月功夫看了幾十本，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說，叔，你說我是不是不讀書以後真的就這麼瞎混下去，一輩子沒出息？我說你小子終於醒悟了啊？這幾天我正給他做思想工作呢，所以下午沒什麼事我就從醫院回來了，一回來進屋就看到他抽的菸頭，把我氣的——」

    白雪笑道：「說明是真的醒悟了，正考慮著怎麼回家呢。」

    周樾嘆說：「希望如此……」

    兩人對視一眼，不知怎麼了，都笑起來。

    白雪先撇開臉，咽了口氣說：「……你這些年還守著這個書店呢？」

    周樾停了笑，向書店內看了眼，道：「前年有人來問，想把這塊兒地盤下來做什麼文藝公社，正好附近建了個高校新校區，他們想買，我沒賣，那會兒不是跟你說過嗎？這是我給自己留下的一片淨土，要是連這裡都沒了，我都不知道日子難過的時候該往哪躲了。」

    白雪沉下心來，暗想，這裡是他世界裡的一片淨土，又何嘗不是她的……

    5

    張遼回來了，跑得滿頭大汗，放下菜就把空調打開，結果頭上挨了一巴掌，周樾罵他：「這才幾月的天就開空調，凍感冒了看你還怎麼逞能！」

    張遼委屈：「熱啊，叔！」扭頭問白雪，「小姐姐，你熱嗎？」

    白雪笑：「開吧，好像是有點悶熱。」

    張遼嘿嘿笑：「看到沒？小姐姐也說熱，叔，我開了啊！」

    周樾無奈，「開吧開吧，別開太低。」

    三人一起把菜洗了，分盆裝好，圍坐在鍋前面開始涮菜吃。

    天氣雖然悶熱，開著空調吃火鍋，卻也是人生一大樂事。他們吃得大汗淋漓，又大呼過癮，張遼說，應該再買幾瓶啤酒，然後被周樾教訓：「你個未成年，又是喝酒又是抽菸！」

    張遼仗著有外人在，頂嘴道：「那你還用童工呢！」

    白雪聽了，「噗嗤」一笑。

    周樾看她一眼，後者忙正色，周樾繼續跟張遼苦口婆心：「你才這麼大，好的不學，只學壞的，你先別著急，我保證你以後到了走上社會的年紀，再學壞也來得及。考慮怎麼樣了？要不要回去繼續念書？」

    張遼眉毛擰成疙瘩：「我有點想回去念書了，前幾天我看了本書，是個下鄉支教的老師寫的，哎呀媽呀，寫的那叫一個慘啊，我就想，農村孩子怎麼那麼想讀書啊？讀書真能改變命運嗎？後來那個老師說，讀書只是改變命運的一個途徑，但更重要的是，讀書能讓你了解自己，了解這個世界，那樣你就不至於做個傻子——我覺得這句話超級對！太他媽對了！我就感覺自己之前挺無知挺傻逼的，所以我想，我還是得回去讀書……」

    周樾說：「開竅了啊，你看的哪本書？這麼好用，回頭我給問題兒童教育中心也寄一本。」

    張遼揮揮手：「嗨你別打岔，我還沒說完呢！我想回去，但是我特煩我爸媽，這倆人天天在我耳邊逼逼，我不是不想念書，我是不想回家！」

    周樾抬了抬下巴：「那怎麼辦？你不想回家，想去哪？」

    張遼嘟囔：「我還想在你這……」

    周樾笑：「你小子受虐狂吧？天天在我這挨揍比聽你爸媽嘮叨還舒服？怎麼想的你？」

    張遼到底年紀小，在女生面前被這麼訓，臉紅幾分，皺眉說：「你起碼給我足夠自由啊！不會時刻跟在我身邊問東問西，管這管那，其實我爸媽講的道理我都懂，我心裡想得可比他們明白！」

    周樾這會兒倒認真點點頭，道：「行，既然你這麼說了，這兩天我聯繫你爸媽跟他們溝通一下。」

    晚飯後，白雪就不好多留了，周樾主動道：「我送你吧。」

    白雪下意識說「不用」，他笑道：「我有車了，開車送你回家，不去公交站了。」

    白雪想到往事，也忍不住笑起來。

    上車時，白雪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坐副駕駛，周樾看到，直接過去給她開門，說：「坐吧，這個位置還沒女主人呢。」

    白雪一頓，暗暗鬆一口氣，上車後，想了下，試探道：「你這麼多年了，沒結婚嗎？」

    周樾道：「跟誰結婚？結婚總得有個對象。」

    白雪故意說：「你們醫院那麼多漂亮護士和醫生，都沒合適的嗎？我還以為你早就該談婚論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