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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08:08 作者: 江汐潤
現在終於能回歸城市,劇組第一時間前往置景地。錦辰地產財大氣粗,直接拿出一塊自家拍下待開發的地皮置景,搭在一片待開發的地皮內,外面施工中的高大鐵皮綠網一圍,誰都別想從中窺見具體的拍攝場景。
要不是錦辰也是投資方之一,這塊地皮也是事先拍下,恰好待開發,有十個獨立電影都賠不起個中成本。為今之計,只有在保證電影拍攝質量的前提下,儘快加快進度,不多NG,才能對得起這份置景的豪氣。方舒雁沒說什麼,但心裡有數,回來第二天就開始了拍攝,時間安排得很滿。
身體還沒好利索,虧空的老毛病,多少落下些體弱的病根,容易生病,不容易好。
只是明知現在會變成這樣,再給方舒雁一次機會,她也不會允許自己放著剛剛故去的母親不管,安安心心地躺在病床上養身體。這不可能,她做不到,合理的理由說破天去,也無法讓她動搖。
一切事情重來一遍,結局也不會改變,多說無益,不過是一句不後悔而已。
她唯一後悔的是,在方慧臨終前,竟沒有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留下了再也無法挽回的遺憾。
邵明遠一度想勸她把身體養好再開始拍戲,方舒雁心平氣和地和他算了一下每拖一天要新增加的成本核算。把他說得啞口無言,幾次想說這錢他願意填補,但看著方舒雁認認真真地對每一分錢精打細算,嘴張了又張,最後還是沒把這話真說出口。
這一次跟去探班,他收穫良多。已經漸漸開始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錢擺平,也不是凡事只要自己計劃得完美,就不會事與願違。
他沒再繼續留在劇組,本身學成回國後也有自己的事業要去處理,不可能一直圍著方舒雁打轉。家裡的錢當然還很充裕,能繼續支撐他這種散漫度日的行為,也沒什麼人真的對他指指點點。但他看著每天都在努力工作的其他人,自己慢慢體會出幾分不好意思。
他沒再信誓旦旦地對方舒雁說什麼大話,離開時只和她說:「照顧好自己,我有空就來看你。」
方舒雁笑著和他道別:「投了錢在這裡,當然可以回來監工,隨時歡迎。」
以投資人的身份,以朋友的身份,都隨時歡迎你過來。
邵明遠抿了抿唇,過了好半晌,才說:「我會繼續努力的。」
至於努力什麼,他沒說,方舒雁也沒問。劇組沒有因為他的離去而產生半點波動,依然按照原定的拍攝計劃平穩運行。
這次搭的城市外景成一個環形排布,陳生住的地方和打工的地方。打工的地點不止一個,前後換過好些,刷過盤子也去過工地,都是些賣體力活掙辛苦錢的工作,以他住的地方為中心向四周輻射,是他腳步能丈量到的極限距離。
再遠的地方每天就實在是沒法走過去,坐車上下班又要產生新的開銷,陳生舍不得。
他住的地方是城市郊區的棚戶區居民樓,陳舊偏僻,每個房子都隔出很多個小隔間,每個小隔間裡都住著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有的是獨自一人出來討生活,有的是攜家帶口擠在小屋子裡,七八戶共用同一個廚房和衛生間,晚上翻個身隔壁都能聽見。
陳生從家裡出來時沒帶錢,他家也沒什麼能供他出去闖蕩的本金。空蕩蕩的包袱里只裝著身份證和乾糧,到了山下茫然地流竄,先是在山腳下的小飯館裡端盤子,聽出去過的人念叨大城市好賺錢,在餐館裡賺夠了路費,買了車票就直奔大城市。
兜里的錢不夠在大城市住下,睡橋洞又和地頭蛇打了一架,被圍住群毆,打了一頓後丟出來,晃晃蕩盪地去了郊區,總算撈到間能租得起一個月的小房間,有了個遮風避雨的地方。
這邊的房子也沒有什麼押金的說法,哪天付不起錢了,第二天自然就被連人帶東西扔出來,根本別想賴帳。陳生住的房子就是剛被騰出來的一間,上一任屋主在工地上拌水泥,幹了好幾個月,每個月都要押一半工資,臨到快結束,不知道哪個環節的人攜款跑路,工地沒活干,錢也沒人發。
城市處在日新月異的建設當中,正是開始新一輪舊城改造的時候,到處都在施工,包工隊的素質良莠不齊,這樣的事情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固定工程隊的民工不夠用,很多都是現招的,沒什麼組織能仰仗,碰到這樣的事情只能自認倒霉,想哭想鬧都沒地方跪著。
發不出工資,也就交不起房租。上午被攆出來,下午陳生就搬進來住,房子永遠空不下來。搬出來的人叫秦瘤子,因脖子上長了個大瘤子聞名,真名不可考。平常為人算是憨厚老實,被人這麼帶著點奚落地呼來喝去也不會生氣。
但兔子急了都會咬人,秦瘤子現在住的地方都沒了,在幾個看熱鬧的人不懷好意的攛掇之下,惡向膽邊生,堵上門找陳生打架來了。
他想得很簡單,看陳生一副年紀不大的樣子,也不高不壯,走路還一瘸一拐的,看著不怎麼能打。他要是能用拳頭打贏,那這個月這房間就還是他的,一個月之內都不用吹風淋雨,他再找找活干,說不定下個月的房租也就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