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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08:08 作者: 江汐潤
新的布景搭建完畢,實地取景的搭景主要是調整燈光,架設攝影機,用時很短。這場拍攝要用到的人留在崖壁旁,剩下的則已經帶好救生圈和救生衣,順著旁邊坡度較緩的地方下去,到潭水旁邊待命,如果有人真的掉下來,好第一時間救援,預算有限的劇組只能這麼一人身兼數職。
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方舒雁看了下旁邊站著的兩個人,用商量的口吻徵詢:「不下去?」
邵明遠看了眼吭哧吭哧往下走的劇組一行工作人員,有點嫌棄地收回視線,朝方舒雁溫文爾雅地一笑:「看著人也差不多夠了,我還是想在這邊陪你。」
談致北則沒說話,只短暫地和她碰了下視線,隨即便沒什麼別的反應。
方舒雁卻覺得自己讀出來了他的意思,那是種沒放在心上的漠然。對於這些可能產生的種種安全隱患,他對自己和對別人都是一樣的冷淡。
方舒雁收回視線,沒對這兩人做什麼評價,從取景器里看了眼面前的畫面,向賀深確認:「調整好了嗎,狀態怎麼樣?」
賀深席地而坐,胳膊肘抵在膝蓋上,閉著眼睛,在兩場戲的間隙中抓緊時間休息。
他剛拍完最後一場大山中和村民的對手戲。
家裡不捨得用電,屋裡一片昏暗。他在母親病床前壓抑著情緒,和她笑著說肯定能治,有錢就能治,外面的醫生厲害著呢,把人送去醫院,閻王爺要的人也能救活。
錢從哪裡來?面對著一貧如洗的家,陳生第一次產生了要走出去的想法。
他要走出大山,出去掙錢,掙很多很多錢。錢什麼都能買,連他母親的命也能買。
村民們零零散散地呆在村里的各處,過著自己與世隔絕的靜謐生活,看著陳生來來回回地一趟趟收拾東西,給家裡養的雞鴨餵食,給自己收拾隨身攜帶的乾糧,拜託鄰里幫襯下自家,都在冷眼旁觀,偶爾互相交換一個麻木而奚落的眼神。
「狗剩。」有人在陳生經過時悠悠地說,「瞎忙什麼呢?咋,你還要往出走?」
狗剩是陳生在村里的名字,賤名好養活,村里沒人叫他大名。本來他的身份證上也要寫著陳狗剩三個大字,是翻山越嶺來登記戶口的人說狗剩不好聽,幫他取了個生的諧音。
但他在這裡,永遠都是陳狗剩。
陳生朝他笑,有點拘謹,也有點嚮往:「對,要出去,家裡老娘等著我掙錢回來治病。」
村里人頓時咂舌:「咋,你這樣的也想出去?你還認識字嗎?出去能幹啥?你老子知道嗎?像咱們這種大字不識幾個的,出去打工都得被騙去挖了器官賣,掙什麼錢呦,命都沒了……」
今天誰說都不行,總之他得出去弄錢,給老娘治病。陳生還待再爭辯,好事的村民通知了他爹過來,把他捉進家裡,狠揍了一頓。
家裡弟妹都還小,老子老娘身體都不好。他現在是這個家裡的頂樑柱,家裡容不下他出現一星半點的意外,用日漸衰弱的老婆子去換一個正值壯年的大小伙子,不划算。
村里世世代代,這麼多年,誰得了病不是閻王爺要招人,要你現在就死?怎麼偏你想得多,還妄想著去掙錢,去大城市治病?
但陳生打定了主意,誰也勸不住他。他渾身酸疼地在家躺了一夜,在天快要破曉時,靜悄悄拿出了藏好的行李,義無反顧,獨自向大山外走去。
陰雲壓城,風雨交加。
陳生將包著行李的布包裹在身上打了個結,頂著雨幕,攀著崖壁,走上通往外界的天梯。
賀深的狀態沒什麼問題,拍攝卻遇到了不小的困難。
這邊身處山谷,地勢陡峭,下雨的同時還吹起了風,俯拍的無人機穩定度不夠,拍出來的畫面不能用,劇組裡的主攝影師拿著攝像機,往羊腸小徑上一站,腿肚子就發軟。
「我之前是有點恐高,但自己感覺沒這麼嚴重的……」他為難地說,欲哭無淚地退回來,「但這也太刺激了,我的意志覺得我可以,但是身體他有點不同意……」
本身就有點恐高,完全可以理解,只是拍攝還是要往下進行,避不開的。方舒雁安撫了他幾句,微微皺眉,看了下四周左右。
最終她做出決定:「劉哥,辛苦你繞一下路,去到那邊的山頂拍大景。帶小張和小杜一起過去,雖然沒有無人機拍得高,不過作為大景也夠用了。」
小張和小杜是劇組裡唯二的兩個攝影助理。劇組裡攝影師一共就三個。劉哥聽得一愣,遲疑著比劃了一下:「那邊的山頭倒是不難爬,半個小時我就能到。但是我們都過去了,誰留在這邊拍攝?近景更不能用無人機,加上雲台穩定度也不夠。」
方舒雁微笑起來,指了指自己。
「我啊。」她說,眉宇間一片理所應當的坦然,「導演掌鏡不稀奇吧?我之前拍電影也是自己掌鏡的,現在劇組裡還能有三個攝影師,配置已經上升不知道多少了。雖說由奢入儉難,不過特殊情況,克服一下也沒什麼。我完全不恐高,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