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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08:08 作者: 江汐潤
方舒雁無聲斂眸,捏了下掌心的鑰匙,低下頭,走進公寓裡。
鑰匙打開門鎖,露出一片暗淡的客廳。家裡的一切擺設都和她走時一模一樣,她帶走了一些回憶,而被留在這裡的更多。茶几上甚至還有一盤新鮮的橙子,似乎方慧還沒故去時她買了一點放在家裡,沒來得及吃,一直就那麼放在那裡。
方慧故去之後,她只回來過一次,拎走了自己的行李箱,和談致北分了手,離開時瞥到了一眼茶几,看到了果盤裡汁水充盈的水果已經乾癟。那時候其實沒有餘力去想太多,只是不經意間掠過一絲念頭,想著她的人生就如同茶几上的橙子一樣,已經在無法挽回地日漸枯乾。
卻沒想到這麼長時間過去,它倒是常待常新,現在比她看起來充盈可愛多了。
方舒雁隨手拿起一個橙子去了廚房,從順手的地方拿出水果刀的時候,動作突然又頓了一下。
刀也還是她熟悉的那把,刀柄上還留著她以前不小心弄出的劃痕。她曾用這把刀切過很多水果,也曾見過這把刀割傷談致北的手指,在她的衣擺上留下鮮血淋漓的指印。
一切太一成不變好像也不太好。方舒雁把刀放回原位,將橙子放在水龍頭下洗了洗,抽出張廚房紙擦乾,軟紙包著圓滾滾的橙子離開廚房,坐回沙發上,仔細地上手剝皮。
隔著廚房紙去剝,橙色的汁水都浸在紙上,指尖乾乾淨淨。
久不喝酒,酒量也跟著急劇下降,和秦麗娜她們喝了一場,吹了風后本來就有點輕微醉意,後來又獨自多喝了罐啤酒,現在腦中竟然有點微微的犯暈。
不嚴重,就是能感受到酒意的微醺,不是特別舒服,但也還算清醒。方舒雁塞了瓣橙子進嘴裡,在清爽的味蕾感知中精神微振,端莊地坐著,半是發呆半是凝神地想了一會兒,莫名覺得家裡太過空曠,於是想到哪做到哪,拿著剝好的橙子信步晃到陽台,趴在欄杆上吹風。
上京空氣狀況一般,鮮有做這種半開放陽台的建築,相當不實用,沙塵暴天氣吹過來時一吹一層灰,晾什麼東西都得裹上一層土。
不過要是不需要自己親自打掃,這種半開放式的陽台就顯得很浪漫,看星星看霓虹,賞夜景吹夜風,比隔著一層玻璃風雅。方舒雁這次回來,看到建半開放式陽台的樓多了很多,算是種新潮流。
唯一的缺點是直接接觸空氣,陽台隔音就變得很差,可以說幾乎沒有。方舒雁趴在欄杆上,空氣中隱約飄來悠揚的樂聲。
非常熟悉的旋律,她可以直接哼唱出來,微醺狀態中可以全憑本能,完全不需要思考。聲音也非常熟悉,她過去很多年隔著最近的距離,聽過太多次他唱歌,閉著眼睛都知道這個聲線屬於誰。
上面的樓層和她的陽台垂直相對,根本沒法從這裡直望上去。方舒雁卻像是沒反應過來一般,探出半個身子,有點艱難地擰著腰,仰著臉抬眼向上看。
幾層樓上面的人彈到副歌,她出道時唱的第一首歌,旋律隨著時光一起刻進她的心裡,讓她無意識地跟著輕輕哼了幾句。
我太久始終一個人 一個人熬過難捱的時分 渾渾噩噩隨波浮沉 知曉命運殘忍 贈人不幸還說人生自有定論
哪知有朝一日我也開始相信緣分 人潮中竟可與你擁吻 一縷風送來熱戀傳聞 一座城做媒人
《一座城》,一個人寫給她的戀曲。
當初唱這首歌時,她滿心甜蜜,自以為唱懂了後面半首,每一個字都恨不得唱得甜蜜蜜。而今回頭再看,完全參透的竟然是前半段,人只有在知道命運有多殘忍之後,才明白怎麼會有人這麼可憐,連所有難捱的時刻都要一個人獨自去捱。
談致北當年寫這首歌時是什麼心情呢。她時隔多年,突然遲來地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一個人哪可能思考出別人的心理活動。方舒雁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無果,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麼,頓時不悅,遷怒地瞪了一眼視線穿不透的樓上。
什麼人吶,大晚上不睡覺擾民,拿著把破吉他彈什麼彈。
她揪了瓣剝好的橙子向上扔,當然沒能扔到樓上,反而因為扔得垂直,掉下來後砸到了自己的臉。這一砸倒是讓她清醒了一點,她把橙子從臉上拿下來,默默地吃了,轉身回到客廳,陽台門一關,將擾民的聲音隔絕在外面。
她這次回國,帶的東西不多,依然是出國時帶走的那點行李,只多了一台重金購入的剪輯用好電腦,比普通筆記本厚重很多,不過總的來說也還能歸入到便攜的範疇,有幸被她帶了回來。
連一些念書時重金購入的拍攝器械都沒帶回來。太過笨重,不好攜帶,就和所有這幾年曾被她短暫擁有過的東西一樣,被她折現留在了大洋彼岸。
一來一回兩次奔波,讓她心裡非常清楚,對自己來說真正重要的是什麼。她絕不會放手的只有這些逝去了就不會再有的回憶,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散落天涯也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