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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08:08 作者: 江汐潤
鄭晴寒的注意力被吸引了,看他一眼,頗覺好笑地搖了搖頭:「說什麼以他為戒就太過了吧。你這麼冷淡內斂的人,難道也會像他一樣,因為感情的事把自己弄成這樣?」
談時墨側過臉來看著她,鄭晴寒疑惑地停住腳步,見他定定地看了自己一會兒,忽而稍稍垂眸,向她靠近一些。
鄭晴寒揚眉,配合地做出側耳傾聽的姿勢,稍稍側著臉,聽見他貼著自己的耳垂,聲音很輕地說:「如果我像致北那樣,真的被誰深深地愛過……
那這個人選擇轉身離開時,我大概也會瘋吧。」
鄭晴寒抬眸,上下打量了他好幾眼。
沒看出自己的枕邊人身上也有這種不瘋魔的特殊特質,不過鄭總今天心情尚可,也並沒有和他抬槓。她搖了搖頭,兩人繼續向前走,鄭晴寒雙眸微眯,表情平淡。
「如果真是連被放棄都接受不了的人,那就別做到讓人心冷離去這一步,真到了分道揚鑣這一步,也別就這麼倒在這裡醉生夢死,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人生這麼長,每個人都要一刻不停地向前,別指望在原地等就能等出結果。抓緊時間去追去趕去爭取,天地寬廣,未必不能再遇。」
畢竟人生莫測,有緣自會相逢。然而一切未知都只會存在於未來,留在過去的人,註定只能被拋棄在那里,再沒有任何新的可能。
談時凱也從房間里離開後,門被重新關緊,屋裡只剩下談致北和談茉莉兩個人。
沒有熱鬧繼續看,談茉莉漸漸開始覺得無趣。常年注射藥劑的身體耐藥性極強,鎮定劑在慢慢失去作用。她逐漸開始焦躁,臉上的神情也變幻不定,在遲疑與厭惡之間變來變去。
在某個時刻,焦躁厭惡的心理剎那間占據了上風。她在一瞬間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看的人,就是自己這輩子最討厭的賤種。於是半是憤怒難抑半是欣喜若狂地尖叫一聲,猛地衝過來,亢奮地伸出雙手,死死掐住了談致北的脖子。
「賤種!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你竟然敢!!你怎麼敢?!」
她情緒激動地尖叫著,狂亂中帶著一雪前恥的痛快,表情猙獰地收緊雙手。
「去死吧——死——你早該死了——我當初就應該殺了你——」
談致北沉默安靜地被她死死掐住脖子,從始至終毫無反應。
談茉莉的手在不斷收緊,他的呼吸漸漸不暢。然而他連頭都沒有抬起,更沒有試圖掙扎,就這麼靜靜地承受,眼前逐漸開始模糊。
在意識的最後,他說不上是遵循想法還是純粹本能,勉力抬眼,最後看了自己的媽媽一眼。
談茉莉卻像是被他這個毫無神光的眼神燙到了一般,觸電一般猛地縮回了手。
她自己也對自己的這種反應很莫名,表情在憤恨和茫然之間變換不定。談致北沒有反應,她又試著把手放到他的脖子上去掐,卻好像本能在抗拒著這個動作一般,每次都很快倉促地將手鬆開。
她感到疑惑,但又不會思考,於是嘴裡一直在不乾不淨地罵罵咧咧,賤種怪物地嚷個不停,手掐不上去,就一刻不停地拳打腳踢,和之前做過很多次的一樣,熟練而習以為常。
只是這一次似乎並沒有感受到心中湧現出什麼快意。談茉莉一個人折騰了一會兒,動作漸漸停下。鎮定劑的慢慢藥效已經消失,她卻詭異地沒有繼續情緒焦躁,看了面前無聲無息的年輕男人一會兒,忽而蹲下身,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臉。
「你都長這麼大了。」她突然說,語氣略微恍惚,眼中一瞬間掠過一絲清明。
這份清明如煙一樣縹緲,很快消失不見。她眼神重歸混沌,痴痴地笑了起來,卻沒有繼續剛才的虐打,反而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輕輕的,像在摸一個新奇的珍貴的物件。
「你得照顧好自己呀。」她吃吃地笑著說,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躺回床上,自己給自己蓋好被子,像小孩子一樣乖巧地平躺著,眼睛緊緊地閉上。
「寶貝乖乖睡覺。」她輕柔地說,語氣溫和婉轉,「爸爸有工作要忙,我們不等他了,先睡覺好不好?爸爸之前說要給你請鋼琴老師,練琴可辛苦了,我讓他別強迫著你學東西,他不聽,等他回來我再和他說。我談茉莉的兒子還用事事爭先,只為討人喜歡?笑話,誰敢不喜歡我兒子……」
她唇角帶著微笑,喃喃自語,聲音漸說漸輕。等到她的聲音徹底消失,轉換成平穩悠長的呼吸聲,談致北才慢慢動了一下。
他抬起頭來看她。
眼底一片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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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家晚上的這頓正餐,吃得乏味至極。
一手將談家的祖業發展成如今這個規模,談老爺子在家說一不二了一輩子,多年掌權之後,今天還是頭一次在家裡當了配角,把主角讓給自己選中的下一代繼任者。
談時墨小時候在家裡過得相當落魄,父親偏疼私生子,看他簡直像看仇人。老爺子為人風雅,幾乎不會管家裡小輩的事,對他也沒什麼照拂的恩情。這個家裡人頭烏泱泱一片,卻幾乎沒人和他有過什麼一起長大的親戚感情。風水輪流轉,現在竟是他笑到最後,讓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