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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08:08 作者: 江汐潤
電梯一路上到六樓。
方舒雁推開家門的時候,好像一併推開了什麼東西,比平常用了更多的力氣。她垂眸看了一眼,坐在她門前的人被她推開,踉蹌著起身,轉身看了過來。
他好像是靠著門睡著了,被推開時剛剛轉醒。往日無論何時都漂亮到懾目的眉眼此刻一片憔悴,眼中滿是血絲,眼底下的青痕重得嚇人。
他也瘦削得過分,仿佛一併承接了方舒雁受到的所有摧殘,與她共同受苦。
他們很久沒有這麼互相看過了,比方舒雁消失的這半個月更久,從一起拍完婚紗照後就沒再好好相處過。那天之前方舒雁削減了所有能推的行程,衣不解帶地照顧方慧,談致北則忙於巡演,兩人聚少離多;那天之後方舒雁匆匆料理母親後事,忙碌而沉默,一眼也沒有分出時間看他。
以致於做了這麼久戀人,現在互相對視,頭一次覺得有點陌生。
這些念頭在方舒雁心中短暫地轉了轉,很快像風吹般煙消雲散。她的視線無聲地浮掠過談致北的眉眼,如煙般吹拂而過,平靜地說:「讓一下,我進去。」
談致北久久地凝望著她,視線認真專注。他唇角彎了彎,露出個淺淡而好看的笑來,輕輕地問她:「回來了?」
「嗯。」方舒雁朝他淡淡頷首,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什麼,就被他猛地抱在懷裡。
像是要將她揉進骨血里的力氣,這擁抱太緊,讓她清晰地感到疼痛。
然而她沒有出聲,也沒有動,就那麼靜靜地站著,對他的激動與擁抱都無動於衷。
談致北的唇落在她的耳垂上,很輕很珍重地穩著她的耳垂,繾綣地說:「回來就好。你瘦了很多,要趕緊多補一補。想喝湯嗎?就定你之前很喜歡的那家。」
方舒雁終於開口,禮貌而客氣地說:「不用了。」
談致北連片刻的停頓都沒有,順著她的話,流暢地繼續往下聊:「是想和朋友一起聚一下?他們早就說了等你回來時要給你接風洗塵,那我現在就和他們聯繫,你想去哪裡,讓他們這就都過去。」
方舒雁短暫地沉默,而後抬起手臂,平靜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先讓我進去。」她說,「我要拿點東西。」
她的語氣清淡溫和,沒帶什麼情緒,但也沒有什麼厭惡。談致北在短暫的沉默過後,終於放開她,卻沒有遠離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和她一起向前。
方舒雁也沒管他,進了方慧的臥室,拉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
她放到行李箱裡的東西並不多,衣櫃和屋裡價值不菲的擺件幾乎都沒有動,只往行李箱裡放了兩本相冊,幾件一看就有些年頭的廉價衣服,一沓大概是她學生時代獲得的各種獎狀,和方慧珍藏的一些過去的小物件,連半個行李箱都沒裝滿。
她很快轉出方慧的房間,又來到自己的臥室,同樣並沒往行李箱放太多東西,去衣帽間裡打包了幾件舊衣服,而後拉開柜子,從最深處拿出一個帶密碼鎖的箱子。
她將箱子放到臥室套間的小几上,按動密碼打開,轉身看向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談致北。
「坐。」她簡單地說。
談致北坐下時,打量了箱子裡的東西一眼,無聲地皺了下眉。
「怎麼把這些東西都拿出來了?」他問,朝方舒雁打趣地笑笑,「不都是你最寶貝的東西嗎,趕快收好,不然出去吃飯你都不放心。」
箱子裡放了幾本房產證,還有一沓存單和存摺,之前買過的各種商業保險,還有一點放在家裡的黃金和各種貴重家產的購買憑證。
從小窮怕了的人,對於資產和積蓄總有種超乎想像的執著。方舒雁從來不捨得在自己身上花錢,生活簡樸到媒體經常拿出來打趣挖苦,賺到的錢除了給方慧治病之外,其余的都攢了下來,妥善地收納保管,對自己現在的好生活沒有任何安全感,只有攥到手里的財產才能讓她覺得安穩。
談致北和她在一起多年,對於她的這種習慣當然早就清楚。方舒雁在他面前坐下,將存單和存摺、黃金和房產證,逐一打開,攤在他的面前,眸光平靜。
「致北。」她說,「我遇見你時,是個生活窘困,只能靠在酒吧唱歌維持生計的小姑娘。那時才十九歲,還在上學,幾乎沒有負擔起生活的能力,更別提為我媽媽治病續命。」
她稍稍斂眸,虛拂過面前的這些積攢下來的財產,唇角彎了彎。
「後來我遇見你,你給我寫歌,帶著我走進這個圈,掙了很多錢。我一直在思考,到底應該怎麼報答你,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份恩情太重,我怎麼努力都很難徹底還清。」
她的手下落,放到這些東西上面,將它們向談致北的方向推去。
「——所以為今之計,只有把我從你這裡得到的所有東西,一併都還給你。」
談致北無聲地望著她,像是不能理解她話里的意思,面帶怔然地看著她,沒有任何反應。
「房產證,存款存單,保值的收藏品,都留給你。」她簡單地說,介紹著面前的這些東西,「存款都在卡里,密碼是六個零,存單無需存款人到場,櫃檯可取。房子我簽了贈予協議,已經做過公證,現在住的這套公寓我也已經掛售出去,和中介那邊說好,賣出後的售房款會打到這張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