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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08:08 作者: 江汐潤
溫聆再度將語氣放柔,聲音仿佛來自夢境中的囈語。
「你當時是怎麼脫困的?」
談致北眼眸烏沉,唇角淡淡一勾。
「住我隔壁的人攔了一下,據此斷定我媽媽精神狀態不適合繼續待在家裡,想要將人送到療養院。不過談家門戶高,老爺子不想被外界得知自己的女兒精神失常,家醜不可外揚。所以最後我媽媽還是一直住在家裡,到現在依然如此。」
溫聆一怔,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情況這麼嚴重的病人,一直住在家裡?那你……」
她頓了一下,突然若有所悟。
「……你一直和你媽媽住在一起。」
談致北沒有否認,溫聆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斟酌了一下,語氣平靜地描述:「這樣的虐待貫穿你的童年,不止一次,也不止安眠藥這一種方式。你的噩夢誘因不光源於對五歲時經歷的潛意識恐懼,還有著對現狀的極度不安定。長此以往,最終導致了你的噩夢頻發。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推測,你的睡眠質量也很差?」
談致北看了她一眼,嗤笑一聲。
「我記得你是心理醫生,不是陪聊。」他坐姿隨意地交疊著雙腿,動作並不如何大刀闊斧,氣場卻很遊刃有餘,坐在她對面時不像個尋求幫助的病人,更像是拿自己的病歷在考她,「不要總說這種沒什麼意義的廢話,你要是從小睜眼時都發現有人陰冷地盯著你看,你也不可能睡得好。」
態度稍微軟和一點,這人都會立刻冷嘲熱諷,實打實的軟硬不吃,相當難纏。
溫聆笑笑,沒有計較他的出言不遜,繼續著自己的詢問:「做噩夢的頻率一直很高嗎?成年之後有沒有好轉一些?」
談致北忽地沉默。
這種沉默和他剛才不想回答時的停頓並不相同,溫聆一頓,仔細閱讀著他的表情。
「從某個時期開始有所好轉。」她得出自己的結論,「但不是以成年為分界線,是這樣嗎?」
談致北沒有說話,溫聆唇角一彎。
她露出個笑來:「不是生理上的成熟,就是心理上的成熟了。一個男孩突然間變成熟,往往是因為自己喜歡的女孩,看來方舒雁很大程度上,給你帶來了積極的正面影響。」 她閱讀著談致北的微表情,饒有興致:「治癒系女孩,你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用她的溫柔善良很好地撫慰了你內心的創傷。她是怎麼做到的,方便分享一下嗎?既可以對我秀個恩愛,也可以讓我有一個治療上的參考。」
談致北抬了下眼,又朝她勾了下唇角。
他每次做這個動作時都很嘲諷,意味著她又一次說了什麼讓人發笑的蠢話。溫聆稍稍揚起一邊眉毛,看著談致北稍稍垂眸,動作隨意地搖晃著手裡的茶杯,琥珀色的紅茶在透明的杯子里晃晃蕩盪。
「她做噩夢也很嚴重。」他唇角彎著,說出了一個讓溫聆很意外的答案。
從方舒雁的影像資料上完全看不出來,和談致北外顯明確的心理問題不同,方舒雁看起來一切正常,言行舉止都條理清楚,合乎邏輯,沒想到原來也有自己的問題。
溫聆沒見過方舒雁,心裡一時對她升起了不小的探知興趣。不過她很快意會了談致北話里的意思,面露驚訝,而後笑了起來。
「有了想要保護的人之後,哪怕自己也困於噩夢,依然想為戀人撐起一片避風的港灣。」她唇角噙著笑,眉眼間帶出淺淺的暖意,「這種強烈的保護欲有效地壓制了你自己的問題,讓你長期的應激症狀大幅度減輕,愛情的力量真是奇妙。」
談致北沒有否認,溫聆表情柔和,將桌上放著的小點心朝他推了推。
「我新烤的茶杯蛋糕,這次要不要嘗嘗?」
談致北看都不看她推過來的漂亮盤子,眉頭不耐煩地一皺:「吃你自己的。」
耐心真差。溫聆適時打了個岔,習以為常地收到了他不配合的反饋。偏不如他願繼續聊正事,自己拿起一個茶杯蛋糕,咬了一口,開始和他東拉西扯地閒話家常。
「來了好幾回,你硬是一次都沒吃。」溫聆遺憾地說,「可惜了,我烘焙的手藝真的很棒,你吃到就是賺到。」
談致北不接話,冷眼旁觀她一個人獨自表演。
溫聆咬了口蛋糕,拉過一旁的紙筆,在上面沙沙書寫,邊寫邊道:「這樣不是壞事,對戀人的保護欲讓你的內心也變得堅強,通常情況來講,這也是人類需要融入社交和找尋陪伴的意義,並不丟人。但奇怪的是,明明你這麼需要她,卻又一直不肯全心全意信任她。」
就連自己心理上經年日久的問題,寧願和心理醫生坦言傾訴,卻從未和自己即將步入婚姻殿堂的女朋友說過隻言片語。
這種不坦誠是親密關係中的致命劇毒,帶著隔閡的兩顆心,怎麼可能真正心意相通。
她困擾地用筆尖點著紙頁,問他:「你對方舒雁到底是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