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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08:08 作者: 江汐潤
超市理貨員這種工作只招臨時工,沒有社保,透析正常要兩天一次,這個家庭實在負擔不起。方舒雁稍稍垂眸,沒再和媽媽爭執,只從包里拿出錢包,說:「今天先透一次。」
她帶著錢包前往繳費處,邊走邊將裡面的幾張紙鈔又數了兩遍。
數幾遍都還是那點錢,五百一十七塊,今晚工資還沒結,就算結了加起來也不夠。
好在下學期的學費已經攢出來了,先挪用一下,假期再掙。就是學費存的是學校單獨發的那張卡,酒吧後台總是人多眼雜,她出門時並沒有帶在身上。
方舒雁微微皺眉,想了一下,點開何哥的微信。
「何哥。」她按著語音,對著聽筒說話,眸光淺淡地落在前方,語聲平靜,「我能把這周的工資提前預支一下嗎?家裡有點事急用,實在不好……」
意思。
她的話沒說完,視線中突然出現的人影,讓她忽地一頓,手指鬆開,將沒說完的語音收回來。
談致北從拐角走出來,臉上貼著新鮮的創可貼,顯然是來醫院處理今晚新增的傷口。他看向方舒雁,眸光烏沉淡薄,稍稍垂眸,像是經歷了短暫的思考,而後說:「缺錢還裝清高,矯情。」
方舒雁放下手機,平靜地說:「你現在要是能往地上扔三百塊,我立刻就撿。」
談致北眉峰微挑。他長得秀致,這樣輕佻的動作也美得像畫。他望著她,看不出什麼喜怒情緒地說:「有人告訴過你嗎,你這副沒底氣又故作清高的樣子,看著特別討厭。」
可能沒人這麼閒吧。方舒雁說,心平氣和,不以為意。
談致北扯扯嘴角,顯然並不覺得她很幽默。但隨後,他竟然真的翻了下口袋,從裡面撈出錢包,抽了三張粉色紙鈔,拿到眼前,而後鬆手。
「你的名字?」紙鈔打著旋緩慢下落,他再一次問,看她的眼神居高臨下。
性格真是十分惡劣。
方舒雁立刻動身,走到他身前深深彎腰,穩穩地撿起錢,朝他露出個好看的笑來:「謝謝,方舒雁。你明天會來酒吧演出吧?錢我明晚去酒吧還你。」
談致北垂眸看她,語氣莫名冷淡:「不缺這點錢,算我看熱鬧打賞的。」
方舒雁微哂,搖了搖頭:「同是酒吧打工人,就算你比我拿的演出費高,也不用打腫臉充這個胖子吧。錢我會還的,還不上我也很困擾,你不接受直接還錢的話,我會從其他途徑還上。」
談致北雙臂環胸,視線在她的臉上停留兩秒,飽含惡意:「什麼其他途徑,以身相許?」
方舒雁毫無滯澀猶豫,平靜地說:「也行。」
談致北頓了一下。
「不是說賣藝不賣身?」他問,唇角微扯,似是稍稍提起了一點譏誚的興致。
方舒雁將三張紙鈔挨張驗了下真偽,隨口回他:「錢不夠多。」
二百不夠,三百就行,聽起來詭異中稍顯廉價。
談致北卻忽而莫名被她逗笑,似乎真被她做作的特別打動了一般,笑了幾聲後,眉峰微揚,饒有興味地說:「行,我收下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女朋友了,我跑演出養你啊,雁雁。」
就這麼輕率潦草地開始,說不清誰噁心誰更多。誰都不覺得這是命定的緣分,然而天意莫測,本該很快一拍兩散的兩個人,卻從那一刻起,就這麼牽手走過七年。
已然實屬奇蹟,無法奢求更多。
方舒雁回到自己家,按開客廳頂燈,換好家居服坐到沙發上,從茶几上拿過新買的菜譜翻開。
方慧的病喝不了所有滋補的湯,今年開始口味突變,從清淡轉向濃油赤醬。方舒雁的廚藝是她一手教出來的,如今需要跟著拋棄原有習慣,與時俱進,及時充電。
邊看邊做筆記,時間過得很快。手機響了兩聲,方舒雁拿起來看了一眼,金誠問她:「晚上過不過來吃飯?我們訂外賣了,帶了你的份。」
方舒雁回他:「我這邊有點事,自己在家解決了,你們好好吃、垃圾記得給致北帶走,讓他收拾能要了他的命。」
知道知道,大家多少年兄弟了。金誠笑呵呵地應了,接收到她的婉拒,沒再發消息過來。
手機重歸安靜,談致北沒有問她。方舒雁放下手機,繼續看菜譜。
門被打開的聲音在十分鐘後傳來。
方舒雁抬起頭,談致北從外面將門推開,手裡拎著外賣袋子,和聞聲抬頭的她四目相對。
「怎麼過來了?」方舒雁問他,「金誠說你們晚上會一起吃。」
談致北走向她,將手上的袋子放到餐桌上,將裡面的外賣盒子拿出來。
他拉開椅子坐下:「我沒說。」
你倒確實沒說。方舒雁微微一哂,看著他在自己家裡走動:「他們都走了?」
談致北抬眸看她,不置可否:「誰管他們。」
說得好像人都不是你朋友一樣,真是位任誰花多少年都交不下的祖宗。方舒雁搖頭失笑,放下菜譜走過去,拉出餐桌對面的椅子,語帶調侃:「怎麼,皇上忙完了自己的政務,召見了有事要奏的臣下,終於空出時間來臨幸臣妾了?」
「沒見過你這樣一言不合跟皇上鬧脾氣,恨不得跟皇上劃清界限裝不認識的臣妾。」談致北悠悠地說,面不改色,「愛妃,一日夫妻百日恩,別為一點小事鬧彆扭,再氣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