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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7:08:08 作者: 江汐潤
其實也可以說,談致北就是在自己的音樂室旁邊壘了堵牆,自己在音樂室睡覺,意思大差不差,沒什麼兩樣,可謂當代音樂人敬業精神楷模。
除去這裡之外,他們還有一個更大的訓練室在城郊,倉庫改裝,地段偏僻得要命。不過勝在地方夠大,四周沒有民居,不用擔心擾民。裡面沒有任何吸音設備,吉他和鼓的聲音撞向四面牆壁,而後迴蕩過來,層層疊疊,一個人置身其中發聲,也像坐擁全世界迴響。
這是他們幾個大學時占下的地方,那時沒少逃課在那裡排練。再後來方舒雁也經常過去,一個人帶四份飯,坐在水泥台階充當的簡陋觀眾席上聽他們唱歌。倉庫牆薄,夏天還好,冬天冷得人都僵硬。樂隊的四個人在上面激情亂蹦,她在下面裹著談致北的外套,邊聽邊打哆嗦。
那時候談致北還沒有上電視節目,這個樂隊只在地下有些名氣,演出不多,一個賽一個窮得叮噹響。但當時大家玩音樂的熱情很高,覺得自己抱著熱愛與夢想就百病不侵,天下無敵。
現在大家都有錢了,那邊漸漸不太常去,畢竟實在是夏天熱冬天冷。都不再是小年輕了,去年冬天過去一次凍感冒兩個,實在不太有必要。
今天是樂隊的日常排練時間,只要沒有通告,四人都會聚在一起。不過方舒雁沒想到他們今天也不休息,畢竟昨天才在音樂節齊齊掛彩,今天身上都有紗布單品,乍一看還以為是某種具現化團魂。
談致北傷在手腕,看著尚不明顯,金誠頭上纏了一圈,看著就挺醒目了。不過還有更誇張的,穆磊眼睛青了一隻,臉上也貼了大塊創可貼,戴名揚更是吊起了一條胳膊,看起來生活不能自理。
醫藥箱已經被拿出來了,蓋子敞開放在茶几上,紗布膏藥散了一桌子。方舒雁買了點藥補充進去,一邊將桌上的藥整理好,袋子裡新買的歸類放置,一邊笑戴名揚,語氣輕鬆:「光榮負傷了還排練啊?今天還怎麼敲架子鼓?」
戴名揚堅強地給她比劃了個動作:「我今天和金誠換樂器玩玩,把他貝斯橫放在桌上,一隻手撥弦。怎麼樣,夠朋克吧?」
可太朋了。方舒雁失笑,轉向金誠:「頭上纏著紗布還敲起鼓了?也不怕腦震盪。」
金誠摸摸頭上的紗布,也跟著笑:「半震盪不震盪的更有感覺,我們玩音樂的都這樣。」
「怎麼就動起手了?」方舒雁問他們。
談致北不說,他們交代得倒是很痛快。七嘴八舌地答她:「老冤家重聚頭,說兩句話沒說到一起,就聊崩了。黑殼你還記得嗎?挑事這個樂隊的鍵盤手是黑殼吉他手的弟弟,一張嘴就盡得那傻逼真傳。這不也是咱們的舊怨嗎?我們就天降正義去了,打得真爽。」
黑殼方舒雁當然還記得,她和這些人就是因為這個樂隊認識的。當時她在酒吧打工駐唱,談致北他們和黑殼樂隊的人在酒吧起了衝突,一來二去,就這麼認識。
還是沒說到底因為什麼打起來的。方舒雁抓住重點,一針見血地問:「你們誰先動手的?」
戴名揚衝動,金誠穩重,穆磊兄弟大過天,基本不會第一個動手,但肯定會是第二個;談致北的點則向來比較極端,一般不動手,動起手來情況一般很難控制。
幾人靜了一下,互相看看,都沒說話。
方舒雁這下有些意外:「致北先動的手?」
她用詢問的視線看看左右,得到了默認的回答,一時真有點驚訝。談致北動手的話,他自己很少能這麼全須全尾地出來。上一次他主動找事的時候,把自己送進了醫院不說,連方舒雁都未能倖免,一頭撞上車擋風玻璃,腦震盪了小半個月。
餐桌上擺著六菜一湯,都是方舒雁燒的快手菜,顧及他們受傷,盤裡沒有出現任何發物,一道加辣加酸,兩道少蔥少姜,剩下的都是滋補菜,照顧到了每個人的需求口味。談致北用沒受傷的左手拿筷子,也拿得很穩,夾了一筷子切得細細的土豆絲,語氣漫不經心:「跟他們沒什麼可打的。」
「那你這次表現很好啊。」方舒雁揚眉,有點沒想到,頗為驚奇地表揚他,「很懂適可而止。昨天問你時怎麼不說?」
談致北抬眸掃她一眼,扯扯嘴角:「你那是什麼表揚幼兒園小朋友的語氣。」
原來是在這兒鬧彆扭呢,這人就是這樣,心裡計較什麼從來不說,但又不會輕易揭過,相當記仇,很是不好溝通。
方舒雁及時否認他的說法:「哪有,小朋友可比你好打交道多了,你不要擅自把自己類比進去,小朋友都不願意。」
其他三人都聽得竊笑不已,談致北涼涼地掃過來一眼,方舒雁朝他笑著,眼睛彎彎,很快見他收回視線,繼續吃飯,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默認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的意思。方舒雁唇角的弧度深了很多。
風捲殘雲吃完飯,消食時間不宜劇烈運動,戴名揚和穆磊癱在沙發上刷手機,談致北踢踢這個踢踢那個,見哪個都不想起來,於是自己回到音樂室寫歌。他寫歌時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空間,任何人不能入內打擾,隊友不行,方舒雁也不行。
方舒雁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攏起來,搬運到洗碗機里清洗。
這種日常瑣事請個阿姨來做當然更方便,不過談致北極不喜歡家裡有陌生人,只請了家政定期過來打掃,家裡沒有請全職阿姨,畢竟保姆房都已經改成了主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