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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6:47:22 作者: 尤絡
    一樓到二樓的交界處,阮惜玥正要轉身踩上第一層階梯,卻突然撞上了迎面走下來的人,後背撞在凹凸不平的牆壁上,蝴蝶骨被咯了一下,酸澀的生疼。

    緊接著就是幾句不堪入耳的髒話,男人嗓音粗狂渾厚,卻在阮惜玥抬頭看過去時戛然而止。

    阮惜玥眼神冷冽,毫不畏懼地瞪回去,那是張陌生面孔,起碼在她上次回來時沒見過,應該是搬來沒多久的租客。

    個頭很高,大概只比傅泊淮矮一點,淺棕色的捲髮長到肩膀,眼尾往下耷拉,絡腮鬍子,穿著邋遢的皮夾克。

    男人不懷好意地吹了聲口哨,輕佻的視線在她脖頸到胸前來回打量,而後轉著鑰匙大步跨下樓梯。

    錯身而過時,阮惜玥下意識往後躲了躲,還是聞到了他身上濃郁的香水味,夾雜著酒氣和煙味,讓她差點反胃地吐出來。

    正如Ainley所說,房間裡又冷又潮濕,灰塵味撲面而來,阮惜玥抬手擋住鼻子,還是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行李箱被隨意攤在客廳地板上,沙發上還蓋著防塵布,阮惜玥乾脆也在地板上坐下,連長外套都不想脫,屁股下隔著布料傳來絲絲潮意。

    長途跋涉的疲累後知後覺地泛上來,她仰頭靠在沙發上,茫然地盯著天花板發呆,又或許是在等待。

    咖色大衣口袋裡的手機震了兩下。

    阮惜玥猶豫了幾秒才拿出來看,是沈棠發來的消息,沒有提別的,只是問她有沒有安全落地。

    視頻的事是她通過沈棠拜託時棲幫忙的,她能想到的高手只有他,沈棠只是震驚了一小會兒便直接應下。

    指腹在屏幕上打下幾行字,發送。

    退出跟沈棠的聊天后,阮惜玥忍不住往下滑。

    跟傅泊淮的聊天框被擠到最下面,他們大多時候都是直接打電話,面對面交流更多。

    上次發消息還是出事前,她考慮要不要帶著阮念去新開的兒童樂園玩,詢問傅泊淮的時間安排。

    傅泊淮回答得模稜兩可,他說:寶寶想去,隨時都可以。

    寶寶也不知道指的是誰。

    報完平安後,阮惜玥隨手把手機丟在地板上,重新歪頭靠在沙發上,枕著胳膊,長睫垂下,眼睛卻不受控制地環視四周。

    百葉窗嚴絲密合,稀薄的陽光被阻隔在外,愛丁堡的天氣好像不太歡迎她回來。

    蒙塵的畫框,摞至一米高的書,由白變灰的巨大玩偶,還有幾個。

    從牆角開始,沿著牆邊擺放著無數酒瓶,長頸的,矮胖的,黑色的,綠色的,每個瓶口都插著枯枝敗葉,有的已經開始發霉,她交代過只是清理衛生,所以這些東西依舊原封不動地擺放著。

    這一刻,她好像也成了那個原封不動的人。

    混亂的意識在狹小的空間裡橫衝直撞,又被突然響起的手機拽回來。

    阮惜玥垂眸掃了眼,亮起的眼眸瞬間暗淡下去,她伸長胳膊撈過手機,直接接通點了免提,腦袋支撐不住似的再次靠回去。

    徐婉的聲音尖銳刺耳,徹底撕破了那最後一點體面,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斥責她的心機和欺騙,對繼母和妹妹也毫不留情。

    「傅泊淮為了你竟然敢反抗我!」

    聽到這句,阮惜玥雙眸驀然睜開,嘴角慢慢往上盪起,在僅她一人的空間裡,低低地笑出聲,用最為殘忍的話作出審判。

    她語帶嘲諷地說:「你以為你控制得了誰?」

    打擊對手的最佳方式便是摧毀她引以為傲的東西。

    阮惜玥深知徐婉的掌控欲,裝作服從她的模樣,讓她感到滿足而得意,再同時毀掉她對自己和傅泊淮的掌控,巨大的落差足以讓她崩潰。

    電話掛斷後,網頁自動推送了國內的熱點新聞,阮淇研和舒雅晴的名字太過顯眼,不想注意到都難。

    阮惜玥沒點進去看,她早就預料到結果了,不是在昨天,也不是在錄視頻時。

    而是回國前。

    當初她遠在英國,利用畫廊結交的人脈便利,找了很多國內的私人調查,一點點收集她們的邊角料。

    邪惡的念頭是在林蒽凝去世後滋生暗長的。

    她每次深夜驚醒,靠酒精都難以入眠時,都在替林蒽凝不甘心。

    人怎麼會那麼脆弱啊?

    林蒽凝身體向來健康,摧毀她的是積壓在一起的精神創傷,憑什麼那些人可以在國內過得風生水起?

    阮惜玥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陰暗面,只是沒想到回國的契機來得這麼快,更沒想到她收穫了巨大的驚喜,幾乎要溺死在愛里了。

    她的所有目的都達到了。

    報復的快感將阮惜玥的自私放大到了極限,這次她獨自奔赴一場盛大的賭局,仰面躺在不見天日的森林裡,用血鋪成玫瑰海,等著她的愛人回頭。

    這裡是起點,是根源,是她必須跨過的深淵。

    但阮惜玥又很怕,怕回到當初酗酒,追求極端刺激,時常失控的黑暗裡。

    她需要有人幫她兜底,這個人只能是傅泊淮,她不想開口求助,只想他主動為她而來。

    如果他還願意的話。

    傍晚時,阮惜玥出了趟門,在附近的餐廳隨便吃了點東西,又去便利店買了些生活用品,床單被罩被她搞得一團糟,她之前明明很在行的。

    最後乾脆破罐子破摔,妥協地躺在褶皺遍布的床上,閉眼開始倒時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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