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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6:41:04 作者: 千疏
上樓的時候,沈鶴行聽助理說了。
沈奶奶人老了,白天不知道吃吃壞了什麼東西,今天一直肚子不舒服。檢查完後,還得在醫院住幾天。
沈鶴行進屋後的,沈奶奶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眉目慈祥地叫他過去,「阿行來了,快過來讓奶奶看看。」
房間裡的人自動給沈鶴行讓開了路。
沈鶴行走到沈奶奶病床前,神情溫和,「奶奶。」
沈奶奶笑了笑,又對其他人說道:「你們先出去吧,我跟阿行單獨說幾句話。」
話落,眾人便相繼離開。
等人走後,沈奶奶問道:「已經定好回臨台寺的時間了?」
沈鶴行:「十號。」
沈奶奶啊了聲。
今天距離十號只剩下三天了。
老人又說:「我知道你是個倔強的孩子,做下了決定就不會更改。」
沈鶴行垂眸,掩蓋著眸底的情緒。
沈奶奶:「當真是決定好了嗎?」
當沈奶奶問出這話時,沈鶴行腦海里不自覺地就浮現出了喬漾的身影。
他臉色越發地冷峻,「嗯。」
沈奶奶聽罷,嘆了口氣。
安靜兩秒,老人家又開口了,話語間透著點懊悔與愧疚。
「這些年你恨過你父親嗎?當初你母親是我讓他娶的……」
沈鶴行默然不應。
當年淨慧將一雙兒女撫養成人後,便回了臨台寺。
數年後,小女兒舒靜竹所嫁非人,沈鶴行才五歲,便跳樓自盡。
舒靜竹死後半年,沈舟另娶新歡,淨慧怕外孫受委屈,讓舒家人把沈鶴行接了回去。
許是親眼目睹了母親的死亡,五歲的沈鶴行日日被噩夢夢魘,人也萎靡不振,看著又小又瘦。淨慧見此,又把他接到了臨台寺撫養。
那時,沈鶴行被噩夢困擾,夜夜不安。淨慧心疼不已,便給他剃了頭髮,取了「梵一」這個法號。
見沈鶴行不回,沈奶奶也不再提這話了。
他母親現在是沈家的一個禁忌話題。
沈鶴行陪了老人家一會兒,離開了醫院。
時間已經指向了十點。
——畢業匯演早就結束了。
沈鶴行沒去C大,直接回了錦都苑,關於沈奶奶的那個問題,他沒資格回答。
恨不恨沈舟,那是他母親的權利。
他從小在臨台寺長大,與沈舟父子情分薄弱,亦無權替母親原諒他。
當年舒靜竹和沈舟結婚後,才知道他心裡一直存在著白月光,夫妻兩人形同陌路。
舒靜竹也一直在被沈舟冷暴力。
後來沈鶴行出生後,她還患上了產後抑鬱。即便如此,她都沒有得到沈舟的回應與關心,一度認為她是在「作」。
舒靜竹情緒不定,性格也變得捉摸不定。
那時候沈鶴行還小,有次差點還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掐死。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了沈鶴行五歲那年,舒靜竹一時想不開,便跳樓自盡了。
她被發現的早,送到醫院時,只剩下一口氣了。
也就是這口氣一直吊到沈鶴行過來,才咽了下去。
沈鶴行從回憶里出來,默默念起了經文。
母親離世後,他一直深受噩夢困擾,每天晚上他一遍一遍地背誦佛經,才將那些可怕的夢境給壓下去。
夜已深,沈鶴行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夢裡他又回到了小時候。
舒靜竹掐著他的脖子,臉色猙獰,兇狠的眉眼裡充滿了恨意。
這一刻,他不是親生兒子,而是一個仇人。
小沈鶴行臉色漲得通紅,他劇烈地掙扎著。但他始終是個小孩子,怎麼掙扎得過成年人?
呼吸越來越薄弱,就在他快喘不上來氣時,畫面陡然一轉。
無數的屍塊、枯骨堆積成了一條漫長而不見盡頭的血路。
在路兩邊是幽深的屍海,海面咕嘟咕嘟地冒著血泡,一雙雙枯骨白手從海里冒了出來,想要將他拽了下去。
周圍陰氣森森,驚叫聲、鬼泣聲響在耳邊。
地獄——
他夢中的場景再次重現了。
「表哥——」
在屍路前方,喬漾就站在那裡。
她盈盈地注視著自己,姣若秋月,貌如神女,像是世間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連她所在的地方都變成了靈韻福地。
她沖他招了招手,嫣然巧笑,「表哥,你過來呀。」
沈鶴行不自覺地就踏上那條路。
然而他腳剛踏上去,周圍的屍海開始翻湧,血路上燃氣了綠色的幽冥烈火。
仿佛他一走上去就要被灼燒靈魂。
沈鶴行腳步生根,遲遲未動。
「表哥。」
喬漾再次糯糯地喊了聲。
「你真的不過來嗎?」
「你不過來就要失去我了。」
「我永遠都不要理你了。」
「……」
她泫然欲泣,周圍的山川草木因的難過而變得凋敝。
沈鶴行心下沒由地泛起一陣心疼,他抬起腳步,這時,身後又響起了外公的聲音。
「梵一。」
外公喊的是法號。
沈鶴行回頭,看見外公穿著紅色袈裟,慈眉善目地看著他,他身後亦是自己所嚮往的地方。
佛音繚繚,紫氣祥瑞,修佛之人的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