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0章 生命

    啼落祖巫微微冷笑，道：「這種辦法的確野蠻了些，但卻是最效率，最能調用他們力量的一種，莫非你是想將他們統一訓練？這千萬種族，彼此生活習性、喜好各不相同，甚至有些種族認為戰爭是罪孽的。」

    「你想將他們馴服統一，辦法不是沒有，只是效率太慢，而且沒什麼必要，畢竟用我的辦法，他們也是物盡其用！」

    蘇平說道：「你們能給我一萬年的時間修煉，同樣也能調整這裡的時間流速，給他們一百萬年的時間修煉和配合。」

    「僅僅是為了讓他們團結配合的話，不需要一百萬年，我很輕易就能辦到，但沒意義。」

    啼落祖巫冷聲道：「伱們這些種族，通過教條、道德、宗教、律法、禮記等統治底層，無非是讓底層能夠如手中兵刃，自如使用，不會傷及自身。」

    「一位將軍攻打一塊地方，計算上方的兵力和地形時，生命在這時候就只是單純的數字。」

    「同樣，一位統治者考慮某地能否開發時，思量的也是該地區周圍的經濟、環境等因素。」

    「無論是何種，當決策者做一件事時，聽從指揮的那部分生命，在指揮者眼中第一考量的，便是他們的『效能』，就像你說的燃料，這部分人能夠將事情做到什麼程度，能否做成此事，如何將他們支配利益最大化，是千萬種族的統治者第一考量。」

    他冷笑地看著蘇平，道：「如果我願意的話，能直接修改他們的記憶，讓他們彼此認同對方，視若至親！這就像你們這些種族的宗教、道德所帶來的改變，只是你們這些種族太弱小，只能通過外力教化，而我只是一念之間。」

    「但這沒有意義。」

    他說道：「這跟將他們直接丟到我的宇宙中，讓他們充當燃料，沒什麼區別，混沌祖地被滅的話，他們依然會死，這場戰役失敗的話，他們同樣會死，無論如何，他們的下場都是消亡，所以他們的短暫存在，沒有意義。」

    「在混沌世界中，他們就像蜉蝣般，萬古歲月對他們來說是極其漫長，但對我們卻只是短暫的酣息。」

    他輕笑道：「我洞悉過你們人族，我知曉你們的一切文化教條，你覺得，在你們眼裡的螻蟻，他們有存在的意義麼？」

    「你會覺得一隻螞蟻的一生是極具意義的嗎？」

    「如果你非要說是，那你覺得你掌心看不見的細菌，他們的一生也是有特別的意義嗎？你會珍惜他們嗎？敬重他們嗎？在意他們嗎？」

    面對啼落祖巫的連續反問，蘇平一時沉默。

    的確，從某些方面，他無法辯駁對方的話。

    這是生命最諷刺的地方。

    提倡「關愛平等」的永遠是弱者。

    有錢人永遠不會想到將自己的資產分一半給窮人，只會想將別人的錢賺更多到手裡。

    當生命達到一定高度時，就會漠視低於自身的生命。

    生命的確無價。

    但每個生命在別人心目中，都有一份標價。

    就像眼前的啼落祖巫，生命在他眼裡，標價的便是燃料，僅僅是一群活動的能量！

    「萬物萬族，皆是同理，你說的很對……」蘇平不禁輕嘆。

    「這是自然。」啼落祖巫嗤笑，他的話本來就對，輪不到蘇平來誇讚，甚至他認為誇讚一位祖巫本身就是可笑的事。

    「但是……」

    蘇平凝視著他，說道：「身居高位，你可以輕賤生命，輕視生命，但這僅僅只是你！而生命的意義，並非是旁觀者賦予，而是自身賦予！」

    「當自身覺得活得有意義時，就有意義，而不是靠旁人評判！」

    「有的人在別人眼中一文不值，但那人自己活得很精彩，覺得自己很幸福，就足以。」

    「你無法定義別人的意義，你只能定義別人的存在，對你而言的意義！」

    「也許這些生命無法改變混沌世界，終將會消亡，就像你看到的億萬星辰，以及天空中飄過的灰塵，你不會在意，但他們自己活得很精彩，這就足以。」

    啼落祖巫臉上笑容微微收斂，冷哼道：「胡言亂語，你還是沒有悟透！」

    「這不需要悟。」

    蘇平說道：「我只知道，他們作為參戰者，他們應該知曉自己會面臨怎樣的情況，我相信他們中有不少種族，是懷揣著家族仇恨而來，是真心想要為這場戰爭奉獻一份力量，而並非來這裡僅僅成為簡單的燃料！」

    「我相信他們，會願意在戰鬥前夕的前一刻，都還想著提升，變強，好在戰鬥中發揮得更好！」

    「也許並非所有種族如此，但絕對有種族如此！」

    「所以，這樣的心意我無法辜負，也不能辜負！」

    「這場戰役失敗也好，我們都將消亡也好，混沌祖地被摧毀也好，整個混沌重開也好……至少我們來過，我們活的時刻，我們的思緒，我們曾感到歡愉，曾感到悲傷，曾有過愛恨，我們哪怕最終成為灰燼，但我們自身覺得很有意義！」

    「包括參加這場戰爭，也很有意義！」

    蘇平凝視著啼落祖巫，道：「無論是什麼生命，死後意識消亡，千萬宇宙也好，混沌祖地也好，整個混沌世界，對以死的人同樣也沒了意義，包括你這位祖巫，你的隕落，對那些以死的人，同樣沒有意義！」

    「所以，活著的時刻覺得有意義，就足以。」

    啼落祖巫臉色陰沉，道：「你敢非議我？」

    「你想如何？」蘇平直視著他。

    「我覺得他沒有說錯。」少女開口，將雙方逐漸波動的氣息給壓制下來，她看了蘇平一眼，對啼落祖巫道：「或許就是我們一直抱著這樣的想法，才導致先前的一次次失敗，億萬種族皆是如此，只要是生命便是如此，但……生命的本能和共性，不代表就正確。」

    「這世間沒什么正確是非，只有強弱。」啼落祖巫冷哼。

    蘇平凝視了他一眼，對少女道：「我希望能在修煉的空餘，將這裡的所有種族召集起來，將他們訓練，統一調配，將戰鬥力最大化。」

    「哼，何必這麼麻煩，我直接修改他們的記憶就行。」啼落祖巫說道。

    蘇平冷冷地道：「就因為你可以直接修改記憶，所以修改記憶後他們只會按照你修改的特定軌跡來發展，那樣跟行屍走肉沒什麼區別，的確也跟你所謂的燃料法產生同樣的『效能』，但生命跟非生命所不同的最大一點便是，生命的奇蹟！」

    「生命的奇蹟是其多樣性，無法設定，也許有的人默默沉寂，但也許有會爆發出極其璀璨的力量，超出設想，這是你通過固化的記憶修改所無法達到的！」

    啼落祖巫冷哼道：「話是沒錯，但這樣的效率太慢，你有這時間還不如加快修煉自身，天道一族已經在混沌祖地進攻，我們隨時都可開戰，只是為了等你而已。」

    少女看向蘇平道：「你若想做便做，我了解你，我不會阻攔你，別忘了，我是你的系統，我永遠會站在你這邊。」

    「你！」啼落祖巫聽得氣極。

    看著少女溫柔的目光，蘇平怔了怔，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就是那個平時會跟自己鬥嘴，偷窺自己的系統。

    「我知道了。」蘇平說道。

    「哼，你就寵他吧！」啼落祖巫眼中有些怒氣，看了少女一眼，轉身離開了。

    少女目送他出門的背影，轉頭對蘇平輕輕一笑，道：「雖然我誕生下12祖巫，但你們三任被我培育的宿主，也相當於我的三個孩子。」

    蘇平有些無奈，說到孩子，他實在無法適應這個跟自己平時鬥嘴的傢伙，將自己當作孩子。

    「我一直覺得咱們是同輩來著……」

    「你想多了。」

    「我上你下也可以。」

    「不可能。」

    蘇平搖了搖頭，道：「那我繼續修煉了，順便問一嘴，你現在的力量，壓制住祖巫沒什麼問題吧？」

    「問題不大。」少女微笑道。

    蘇平點點頭，又問道：「那你是屬於什麼境界？你說的祖巫，掌控混沌神格，能一念凝聚萬千宇宙，那你呢，你的力量是什麼，我感覺我已經很難理解了，這世間最終極的力量，應該也就是一念萬千宇宙寂滅了吧……」

    「我也差不多，只是我比他們更強，怎麼說呢，就是質量比他們高吧。」少女輕笑道。

    蘇平恍悟地點點頭，系統還是了解自己，這形容他一聽就懂。

    「行，那我先去修煉了。」蘇平眨眼道：「現在應該不需要用能量了吧？」

    「我買單，你儘管去。」少女說道：「就當是你升級店鋪的獎勵。」

    「闊氣！」

    蘇平豎了一下大拇指，旋即看到店鋪里的喬安娜，後者如雕塑般靜坐，先前他就察覺到對方的狀態有些不對勁，如今從系統這裡明白一切，蘇平知道，這是系統給她暫時「停電」了。

    「等戰鬥時再見吧……」

    蘇平對店鋪里那個靜坐的絕美女子說道。

    隨後，蘇平便挑選出培育地，帶上二狗他們繼續其中修煉。

    也不知是不是系統相助的緣故，蘇平發現自己在高等培育地中遇到祖神境的數量變多了，每次獵殺都能得到大量道力，他一個個的吸收，體內凝鍊的宇宙越來越多。

    「系統，我吸收的這些力量，實際上是你的能量嗎？」

    蘇平問道。

    「差不多。」系統說道：「你也不必歉疚……」

    「不是，我是想說，既然這樣，那你能不能直接傳給我，這樣多快？」蘇平一臉好奇寶寶地模樣。

    「滾！」

    系統的回應非常簡短。

    「我是認真的。」蘇平說道。

    「我也是認真的。」

    系統說道：「你現在獵殺祖神境吸收和消化，以及不停迎接新的戰鬥，這過程都是在消化和吸收，順便熟練你增長的力量，跟直接傳你已經沒什麼兩樣了。」

    蘇平想了想，還真是如此。

    隨著時間流逝，蘇平在培育地中日復一日的修煉。

    店鋪之外，啼落祖巫大陸上。

    陸陸續續有一些種族到來，被安排到這塊大陸上。

    「這一戰，我只會盡力而為。」

    大陸的高空中，兩道意識身影矗立，正是啼落祖巫跟少女。

    「如果遇到危險，我也會逃，我可不想死，希望你能明白。」啼落祖巫轉頭看著身邊的少女，眼神中的情感卻不像他的話那麼冰冷，反而有些複雜晦澀，似乎帶著無限的溫柔、惋惜、以及愛戀。

    少女微微點頭，道：「盡力就可，我也不願看到你們就此隕滅，我失去的孩子已經夠多了。」

    「他們也快來了吧……」

    啼落祖巫輕嘆，望著虛空，輕聲道。

    少女微微點頭，「我能感知到他們的位置，三千年左後會陸續抵達。」

    「還真是短暫呢，馬上就能見到他們了。」啼落祖巫有些唏噓，道：「不知道這幾個傢伙有沒有退步，前兩次大戰，他們可都是被打慘了。」

    「我們也該準備一下了，讓那些塵封的兵器回歸。」少女說道。

    啼落祖巫微微點頭，「黃泉逆流，將那群傢伙都呼喚回來吧，提前讓他們會和，順便讓他們磨練下。」

    「這裡我會幫他訓練，他說的沒錯，這些種族需要訓練，調配。」少女說道。

    「你還真支持他那一套嗎，那只是他這種弱小生命身上的劣根性，即便他成為不滅境，也無法拋棄，畢竟他並非先天孕育的混沌神魔。」啼落祖巫皺眉道。

    「我們的那一套失敗了，所以我想試試他的這種。」少女凝視著他，道：「而且我覺得他說的跟想的沒錯，對這些生命而言，連你我的存在都不知曉，在他們眼裡，我們也是毫無意義的，在他們消亡的最後一程，讓他們親自感受，心甘情願也好，否則……太可憐了。」

    「你居然會覺得可憐，這可是弱小生命才有的情緒。」啼落祖巫說道。

    「情緒也是一種力量，沒什麼不好。」少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