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1章 幻滅

    「師尊，你是要犧牲這具本尊身軀麼？」蘇平忍不住道。

    「今日想全身而退，很難了。」神尊也沒掩飾，沉聲說道。

    雖然預料到，但聽到他這話說出口時，蘇平心中還是顫動了一下，感到一些悲傷。

    他跟神尊的關係，雖說是師徒，但更像是一個記名弟子，當初傳道授業，也是師尊派自己的戰寵閻老來教授。

    但如今，神尊卻願意為他這個沒怎麼接觸的弟子，做出如此巨大的犧牲，超出了蘇平對他的想像。

    蘇平默默無言，沒說什麼。

    恩情太大，道謝他說不出口。

    「準備好。」

    神尊的話忽然嚴肅，緊接著蘇平感受到周圍宇宙內的能量快速抽動，聚集向某處，那裡是流通神尊身體的地方。

    「小心他遁走！」

    外面，圍攻神尊的三人看到神尊身上陡然燃燒出的烈陽，像是要釋放什麼大招，但他們戰鬥經驗豐富，猜到這樣的局勢下，神尊未必會捨得跟他們拼命，也許是用看似強勢的反撲，進行逃遁。

    葉塵絕不會讓蘇平就這麼離開，回到那座魔店中。

    當初在魔店前逃離，他幾乎夜不能寐，他從帝經那裡聽說過魔店的傳說，每一代魔店的主人，都是超越仙帝的存在，鎮壓一個時代，橫推一切，如果蘇平苟在店裡苦修，對他而言，接下來的日子就只是單純的死亡倒計時。

    但現在蘇平忍不住誘惑出來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不惜一切代價都會將其扼殺，永絕後患！

    「仙域，神印！」

    葉塵雙手揮舞，古老的帝級仙術展現，先前的森羅仙域在此刻轉變，他背後浮現出小宇宙，融入到仙域當中，一股浩瀚的力量蔓延開來，將整個時空蔓延、凍結，儘管此處是第九深空，但此刻卻被他短暫封印了。

    「嗯？」

    神尊感應到周遭的變化，眼神微變，他渾身力量轉變，驀然揮刀怒斬，原本打算直接打通宇宙壁壘，但現在不得不繼續作戰，他不相信葉塵能長久封存這片虛空，這裡畢竟是混亂的第九深空，能將此處封鎖已經極其駭人了。

    聖王跟末日至尊也微微凜目，沒想到葉塵居然還有如此可怕的手段，這一招在同境之下，他們自問一旦被困住，很難脫身。

    要知道，至尊極難隕落，就在於至尊境逃亡能力極強，但現在，葉塵展露的仙術卻斷絕了神尊逃跑的後路。

    「不愧是古老紀元的魔頭，能在現在轉生復活，有點東西。」聖王老者眼眸一閃，心中掠過一抹殺意，但隱藏得極好，目前他們還是合作關係。

    「我堅持不了太久，你們儘快！」葉塵渾身矗立在虛空中，承受著第九深空的強大撕裂力量，以及在此地遺留的宇宙其他力量，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但雙目中殺意噴涌，有些猙獰。

    聖王老者低念一聲，驀然抬手，一道道白絲在其雙手間凝聚，與此同時，一隻四翼雪白的天使模樣的戰寵，從其背後浮現，與其身體合體，剎那間，其身體背後舒展出潔白的四翼，身體拔高，老態的身軀也變成中年人模樣。

    一股空靈神聖的氣息顯露，他額頭裂開第三顆眼眸，他伸手將這顆眼眸摳出，傷口處帶著白色鮮血。

    「諸神黃昏！」

    聖王老者緩緩誦念，手掌中白光綻放，瞬間照耀整個虛空，一陣陣恐怖的氣息激盪出來，令人頭皮發麻。

    神尊瞳孔一縮，眼中的冷靜再也無法保持，怒道：「你當真要做到如此地步？」

    他是真的怒了。

    聖王出手，他能夠理解是忌憚蘇平，同時聖子得到傳承，原始星具有一統宇宙的力量，也無需再那麼低調了。

    十萬年的交情，沒了就沒了，但他沒想到，聖王居然能做到如此極致的底部。

    這招數對聖王的身體也有損傷，對方為斬殺他，竟然比誰都賣力！

    「你在看哪？」

    一道幽冷的聲音驟然響起，末日至尊的身影如鬼魅般陡然出現在神尊身後，手裡的蜿蜒閻刀驟然斬出。

    神尊臉色微變，迅速反手一刀迎上。

    兩件古老殘破的兵器，在此刻交鋒，剎那間似乎空間震盪嗡鳴，有什麼東西從塵封中被激活般，一股怪異的力量散發出來。

    末日至尊被逼退，手中的閻刀在顫動，他感受到刀鋒內似乎出現了一縷模糊的意識，那是一種昂然不屈的戰意！

    「是刀魂！」

    末日至尊怔住，旋即驚喜無比，沒想到閻刀的刀魂居然沒完全消散，現在又被激發喚醒了過來！

    此行僅僅是這一份收穫，便超出他的期盼了。

    「當初跟劍神至尊交戰，還沒有反應，如今反倒甦醒了，看來神尊手裡的這柄戰刀來頭不小，居然讓你燃起了戰意！」末日至尊感受到閻刀的模糊意識，心情振奮，忍不住哈哈大笑，感覺今日天時地利人和全都站在了他們這邊，神尊必死！

    神尊也感受到了對方刀刃中傳來的奇異顫動，忍不住驚疑，等看到末日至尊興奮大笑的樣子，頓時有所猜測，心頭一沉，有種英雄遲暮的悲涼。

    難道天要絕他？

    「師尊！」

    這時，蘇平的身影陡然出現在神尊身邊，剛一出現，他便感受到周圍強烈的壓迫感擠壓而來，讓他渾身骨骼都有種破碎的感覺，這第九深空的壓力遠非第八深空能比，一般封神者在第七深空都會遭遇危險。

    而第八深空是天君都不敢輕易踏入的地方，這第九深空的危險，是第八深空的百倍！

    蘇平感覺眼前的世界扭曲，這第九深空的虛無跟他所理解的虛無完全不同，像是無數的漩渦在眼前轉動，讓他的意識沉淪恍惚。

    強大的宇宙力量滲透而來，從身體到靈魂，蘇平都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擠壓。

    他咬著牙，努力睜開雙眼，混沌雙眸能看到周圍假象背後的道紋，通過道紋拼湊出眼前的景象，看到了三位至尊的身影，也看到了師尊的身影，都極其模糊。

    「在第九深空，我連看他們一眼都這麼吃力麼？」這一刻，蘇平深深感受到自己跟至尊的差距。

    「你怎麼出來了？」

    看到蘇平忽然出現，脫離了自己的小宇宙，神尊不禁臉色一變，驚怒道：「趕緊回去！」

    「師尊！」

    蘇平腦子恍惚了下，聽到師尊的話迅速回過神來，立刻道：「你不用小宇宙的話，撐不住的，你不用管我，我能堅持住。」

    神尊看到蘇平居然保持清醒，不禁有些震驚，這可是第九深空，此刻沒他的庇護，蘇平居然能在這裡生存？

    要知道，即便對他們至尊而言，第九深空都是危險之地！

    他們能在此處作戰，已經是冒極大風險，若非聖王和葉塵他們殺心強烈，早就撤走了。

    見蘇平的確能堅持，神尊沒再多說什麼，也沒婆媽，他猛地深吸了口氣，旋即怒吼一聲，渾身戰體暴漲，身上浮現出戰體秘紋，在他身邊，一道蒼老的身影浮現，正是當初給蘇平傳業授道的閻老。

    閻老的模樣慈祥，現身後對蘇平微笑了一下，旋即便與神尊合體了。

    「老友，你可知道這一戰會如何嗎？」

    「我知道。」

    「讓你隕落在這裡，真的抱歉。」

    「願為主效勞。」閻老面帶微笑。

    在心靈世界，二人相互對話，神尊有些沉默。

    這一切都在瞬息間發生，在外面連萬分之一秒都沒，狂暴的力量隨著閻老的合體，從神尊體內噴涌而出，他的身體像要融化般，掀起滔天烈焰。

    閻老是一頭至尊境龍獸，此刻細密的龍鱗覆蓋神尊全身，如一件精緻雕刻的盔甲。

    這承載無盡生命力的戰甲上，道紋湧現，神尊發出怒吼，小宇宙凝聚在刀身上，猛然斬向聖王。

    聖王在此刻也彈出掌心的眼球，這眼球已經化為白熾的光芒，像一顆濃縮的宇宙，隨著刀鋒怒斬，爆裂開來。

    狂暴的撕裂力量作用在整個空間中，葉塵發出猙獰的低吼，竭力保持著空間的穩固，但這股力量越來越強烈，最終超出他的承受，仙域被撕裂了開來。

    「就是現在！」

    渾身鮮血淋漓，已經燃燒生命精血的神尊，驀然再次提起一股力量，一刀斬向虛空，他要將宇宙壁壘打破，直接將蘇平送到神庭。

    鋒利的刀芒揮出，虛空裂開，在裂縫後面，赫然是一片金黃色的建築，正是巍峨屹立在虛空中的神庭！

    相隔無數光年的距離，此刻卻在神尊的一刀之下，被抹去了所有距離。

    宇宙的空間似乎消失了，神庭就在眼前。

    「快去！」

    神尊怒吼。

    蘇平看到了，他咬著牙，感覺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他奮力地向前衝去，在前方就是神尊渾身血淋林的身軀，為他撐起這條逃生的裂縫。

    在這關頭，蘇平甚至沒有辦法猶豫和遲疑，連道別都無法說出口，只能將全身的力量，都用在這一刻的衝刺上。

    如果失敗，將辜負了師尊所有的心血。

    「你逃不掉的。」陡然一道陰森冷漠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尖銳的刀鋒從神尊的胸膛中露出，末日至尊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其背後，那柄恐怖的閻刀此刻燃著詭異的赤色光芒，將神尊的胸膛貫穿撕裂。

    蘇平瞳孔收縮，腦子像炸裂般震盪。

    但下一刻，他看到神尊手臂以扭曲的姿勢反轉，將末日至尊的腦袋按住了，狠狠地按在了自己的後背上，同時發出怒吼。

    快走！！！

    在聲音襲來的剎那，蘇平所有的感官似乎也全都回歸了身體，淚水幾乎要濕潤眼眶，但他沒再多看一眼，而是全速朝那裂痕衝去。

    短短的距離，在第九深空的壓制下，蘇平飛速拉近，轉眼就要觸碰到。

    嘭！

    陡然一柄戰斧飛掠過來，蘇平的身體猛然止住，在他眼前的裂痕被戰斧斬斷，徐徐關閉。

    「你跑不掉的。」葉塵目光冰冷，一頭黑髮飛揚，冷冷地道：「讓我又損失了一件好不容易找到的神兵，我不會那麼輕易將你殺死的，我會將你折磨到永生永世，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後悔誕生出意識！」

    蘇平呆呆地看著眼前關閉的裂痕，渾身像有電流掠過，麻痹在原地。

    是悲痛，還是絕望？

    相比起裂痕關閉所帶來的絕境，蘇平心中更多的卻是一種無法形容，無法言語的憤怒和近乎瘋狂的殺意！

    這可是師尊用命打來的通道！！

    第九宇宙的壓迫，依舊時時刻刻的壓迫在身體上，蘇平艱難地轉頭，看著葉塵。

    「怎麼，不服氣，想殺我？可惜，你辦不到……」葉塵微微冷笑，看到蘇平接近扭曲的臉孔，有種快意的感覺。

    「神尊，別掙扎了。」

    另一邊，聖王老者飄然靠近，額頭的傷口已經癒合封閉，這一招對他的損傷，需要修養千年才能痊癒。

    嘭地一聲，末日至尊的身體陡然掙脫了神尊的壓制，並且將其一條手臂帶走。

    場面局勢瞬間壓制。

    神尊渾身鮮血淋漓，已是強攻之末。

    他的表情也有些呆滯，無法接受，沒想到自己耗盡全力，最終也沒能將蘇平送走，連最後一顆火種都沒留下。

    一旦蘇平隕落在這裡，將來連替他們報仇的人都沒！

    「天要絕我……」

    神尊心中悲涼，搖晃著身體，來到蘇平身邊，道：「做好跟為師一起戰死的準備了麼？」

    蘇平陷入沉默，沒有回答。

    神尊忍不住長嘆一聲，心中的悲涼更濃了幾分，他也能理解蘇平的心情，希望就在眼前卻被扼殺，這種絕望即便是常年遊走生死邊緣的人，都很難承受。

    「修行數十萬年，歷經人間萬態，扮演過三教九流，但吾一生，從未學會過如何低頭……」神尊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挺身站在了蘇平面前，眼中的悲涼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生命餘燼最後的釋然和灑脫。

    生與死的絕望，只在他心中停留極短，他已放下。

    「是麼，我會用你的脊椎骨，打造成我王座的靠背。」葉塵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