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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8:20 作者: 蘅楹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祁宴遽然揮劍。
他手起刀落,血光四濺之下,夏弘熙一顆完整的人頭被齊齊斬下,撲通掉落在地,砸出一個淺淺的土坑,然後咕嚕嚕滾到夏薰面前。
夏弘熙沒了腦袋的身體轟然倒地,從他脖子裡飛出來的血,灑了夏薰滿臉。
夏吟沒來得及發出尖叫,人便暈了過去。
夏聞渾身一抖,呆滯望著父親的屍體,無意識地搖頭:
「不、不……你不能殺我爹,你不能……怎麼會……怎麼可能……」
夏薰的注意力,從始至終都在祁宴身上。
他就像自己雕出的木刻小人,僵硬地半張著嘴,注視著祁宴的臉。
他試圖從祁宴臉上看出一點情緒,但祁宴面無表情,他漠然地拭去劍身上的血,將鋒銳的寶劍收入鞘中:
「夏弘熙屍體示於市中,以儆效尤!夏吟送回夫家,夏聞和夏薰關入大理寺詔獄,其餘所有人等,圈禁府內,聽候發落!」
這便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說完後,他收起明黃色的敕令,轉身即走。
他的腳步如此決絕,不帶一絲留戀,徒留給夏薰一個冷酷的背影。
祁回緊隨其後。
同時,夏聞和夏薰被戴上鐵枷鎖,由官兵半拖半拽,拉上門口的囚車。
即便到了此時此刻,夏薰的眼神依舊黏在祁宴身後,他不死心地痴望著他,卻只見他們主僕二人騎上高頭大馬,頭也不回地離去。
油光發亮的馬尾消失在街頭轉角,而夏薰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了。
大理寺詔獄,曾經關押過夏形的牢房,如今,又迎來了夏聞和夏薰。
夏聞失魂落魄,把臉埋在掌心,試圖讓混亂的腦子清醒過來。
今天早上,他還和一家人還好端端坐在家中,幾個時辰後,他便父母雙亡,獲罪入獄。
他接受不了。
他擔心夏吟,擔心夫人,也擔心自己的未來,但更讓他苦思不得解的是,那個親手斬下他爹頭的人,那個如同惡鬼從地獄歸來復仇的祁宴,究竟是誰?
「祁宴……?」夏聞緊緊揪著自己的頭髮:「我怎麼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到底為什麼……?」
夏薰遲遲沒有動靜,夏聞痛苦地長嘆一聲,分出神望了他一眼。
夏薰呆呆坐著,眼睛看向牢房外的過道,一動不動。
夏弘熙的血還在他臉上,他一點都沒有擦,暗黑色的血跡呈噴射狀,夏薰看上去,就像剛吃了大活人的惡鬼。
夏聞低頭緩了口氣,對他說:「……夏薰,擦擦臉吧,你臉上都是血。」
夏薰紋絲不動,眼珠都沒有轉一下。
夏聞再次喚他:「夏薰?你聽見我的話了嗎?」
夏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毫無反應。
夏聞走到他身側,用袖子蹭他的臉,囫圇擦掉他臉上的血。
血跡消退,露出夏薰的本來面目後,夏聞終於覺得不對。
從剛才到現在,他的表情都沒有變過,半張著嘴,眼睛呆滯瞪著前方,眼皮都不眨了。
夏聞有了不好的預感,他大力搖晃夏薰的肩膀:「夏薰?你別嚇我!你怎麼了?!」
夏薰被他搖得前後晃蕩,他的三魂七魄仿佛都拋離肉身而去,只留下一副沉重的軀殼,停留在不見天日的牢獄之中。
第49章 碎南屏
夏聞一下子慌了,急得團團轉:「這可怎麼辦??怕不是嚇傻了?!」
他衝著外面喊:「獄卒?獄卒!快來人啊!給我弟弟請個大夫!有沒有人啊?!」
與夏形那時一樣,牢房外沒有傳來半點回應。
夏聞心急如焚,圍著夏薰不停叫他,一聲比一聲大,到最後,幾乎都是貼著夏薰的耳朵喚他的名字。
夏薰狀況沒有好轉,夏聞看他,竟覺得他比夏形靈堂上的紙人還要蒼白。
他跪在夏薰身邊,拉起他一隻手,驚慌失措地說:「夏薰,你別嚇我!夏家就剩下我們倆!你可不能再出什麼問題!哥哥現在——現在只有你了!」
一籌莫展之際,他突然靈光一閃,想起童年時的一段模糊記憶。
夏聞他曾有個玩得來的同窗,在市場上見到人殺豬,受到了驚嚇,人變得痴痴傻傻,就像夏薰眼下的樣子。
他的雙親請遍京城裡的大夫,誰都治不了,後來家中負責採買的老嬤嬤找來了自己村裡的神婆,神婆用兩根紅筷子夾住他的手指,再用桃枝打他的臉。
剛打了幾下,他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人也正常了。
神婆說,他是濺到豬血,中了邪。
牢里找不到筷子,更別說桃枝,夏聞顧不上許多,以手指為筷,夾住夏薰的中指,狠狠一掐。
夏薰似有反應,睫毛輕輕顫動。
夏聞怕手上的力道不足,乾脆舉起夏薰的手指送到嘴邊,用上吃奶的力氣使勁一咬。
夏薰的指節上登時出現兩排齒痕,他原本木然的眼珠忽然動了,眼皮輕輕一眨,緩緩看向夏聞的方向:
「……好疼……」
夏聞大喜過望:「疼好!疼就對了!疼就對了!你看看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夏薰夢囈般恍惚道:「你是……大哥。」
夏聞咧嘴一笑,笑容沒持續多久,在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情況,迅速變成一張哭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