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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8:20 作者: 蘅楹
夏薰放空腦袋,什麼都不想。
弓箭手是從哪裡來的?他們是陳縣公的人嗎?夫蒙檀查是不是出賣了他?
這些問題,他都懶得考慮。
反正祁宴還活著,他總會解決的。
祁宴。
想到他,夏薰不由得舉起自己的左手,手部的皮膚緊緊包裹著他的指骨,每一根手指都細瘦無比,瞧著很是嚇人。
夏薰攥起拳頭,又慢慢鬆開,手上的傷疤伴隨他多年,他早已習慣它們的存在。
牢房外傳來腳步聲,他以為脂歸回來了,頭也不回地說:
「不是讓你走了嗎?還來幹什麼?」
但腳步聲不停歇。
夏薰聽著,好像來的不只一人,前前後後,少說有四五個。
他想,也許是儲安裕終於來審他了。
他慢慢悠悠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轉身看向牢房外。
剛一回頭,就定住了。
外面不只有儲安裕,還有祁宴。
他傷得那麼重,腳步無比虛浮,要把全身重量壓在祁回身上,才能勉強行走。
他見到夏薰,滿臉焦急,著實無力說話,用力去拍祁回的手。
祁回忙說:
「儲大人,我家主人的命令,請您即刻放這位公子出來。」
儲安裕不滿地「嘖」了一聲,對看守命令道:
「把他放了!」
門上的鎖鏈剛松,他就擺脫祁回的攙扶,自己扶著圍欄,邁進牢房。
多年前,他沒有將夏薰從大理寺的詔獄裡救出來。
如今,他強忍疼痛,一路走到這裡,就是為了親眼確認夏薰的安全,親自把他帶出來。
見到夏薰毫髮無傷,支撐他的那口氣立刻鬆了,他眼睛一閉,安心地暈了過去。
他沒有栽倒在地,也沒有倒進祁回懷裡。
是夏薰上前一步,接住了他。
濃重的藥味包裹著夏薰,鑽進他的鼻腔,祁宴的衣服下,是一副瘦削的病骨,他凌厲的骨架,咯得夏薰手臂發疼。
他的側臉貼著夏薰的臉頰,他在夏薰肩頭沉沉睡去,一點都不在意,就是面前這個人刺傷了他。
夏薰眼睫跳動,他側過頭,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輕顫著呼出一口熱氣。
祁宴再度陷入昏睡。
睡眠是他用來療愈傷勢的方法,一天之中,他幾乎沒有醒來的時候。
大夫叮囑,祁宴需要休息,任何人都不准打擾他,就連夏薰也被他趕出房間。
每日只有脂歸給他餵藥的時候,夏薰才有機會見到他。
儲安裕看夏薰總是不順眼,又拿他沒辦法,每次遇到他,都不給他好臉色。
夏薰就跟看不見似的,還上趕著主動去找他。
「儲大人,有一件事我想請教您。」
儲安裕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嗤道:
「與本官說話,如此沒有禮數嗎?」
夏薰向他深深行了個禮,再次開口:
「儲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還望大人賜教。」
儲安裕不耐煩:「何事?!」
夏薰問:「您抓到的弓箭手裡,可有胡人?」
儲安裕頭一擰:
「沒有!」
夏薰還想再問幾句,他立刻下了逐客令:
「本官公務繁忙,閒雜人等還不快快退出公堂!」
夏薰頓了頓,摸摸鼻子,轉身出去了。
院中,大槐樹上,蹲著一個黑色的活物。
期初,夏薰以為是黑貓,仔細看了幾眼,才發現是一隻碩大的烏鴉。
他一愣,摸出鳥哨,試探性地一吹。
烏鴉扇動翅膀朝他飛來,在他頭頂盤旋三圈,朝牆外飛去。
夏薰環顧四周,時值午後,四下無人。
他躊躇片刻,走到圍牆下,推開角落裡的小門,朝烏鴉離開的方向走去。
第44章 掩柴扉
慶州城不大,出了城門,便是一望無垠的農田。
夏薰走在烏鴉身後,穿行於夏末秋初的田間,田壟里,飽滿的麥穗呈現誘人的金黃色。
烏鴉時不時落在稻草人肩頭,等待著他跟上。
它飛過一畝又一畝的麥田,最終停留在田間地頭的一座蓄水池邊。
夏薰慢慢走過去。
蓄水池看似廢棄多時,池邊的磚都塌了大半,就在凌亂的磚石下,赫然露出一隻人手。
夏薰一驚,倒退半步。
烏鴉適時大叫起來,仿佛是在催促。
夏薰懂了,他知道這隻手是誰的了。
他踢開大塊的磚石,下方的人影逐漸清晰,最先露出來的,是茂密的棕色捲髮,接下來,是夏薰很眼熟的彎刀,最後,才是彎刀的主人——夫蒙檀查。
他鼻青臉腫,臉色發黑,嘴角還有血跡。
夏薰蹲下身,在他臉上重重拍了幾下:
「醒醒,醒醒!」
夫蒙檀查紋絲不動。
夏薰見到亂石堆里還有他的酒囊,將囊*撿起來,掂了掂,裡面仍有酒。
他打開蓋子,將葡萄酒全盡數傾灑在夫蒙檀查臉上。
酒灌進他的鼻腔,夫蒙檀查被嗆得猛咳數聲,總算睜眼了。
他緩緩掀開眼皮,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第一句話就批評夏薰:
「你真是……暴殄天物……」
夏薰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