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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8:20 作者: 蘅楹
「那是大人對奴婢說的最後一句話,昨天傍晚,您和大人到了茶室,大人便讓奴婢和祁回退下去,還特意讓我們退到茶室外。後來祁回發覺不對,想要衝進去,卻發現茶室大門緊鎖,無論如何都打不開,他無暇管奴婢,騎上馬掉頭就往慶州城趕,奴婢瞧得出來,茶室里定然發生了大事。」
那時天色已黑,脂歸沒有火把,在黑暗中一路摸索,不知怎的,摸到一扇小門沒有關嚴,便推門進去。
一走進就是茶室後院,面前幾步便是湖水,她見湖泊兩岸站滿弓箭手,一時不敢妄動,躲藏在草叢中。
一陣兵荒馬亂後,祁回帶人趕到。
弓箭手很快被抓,夏薰也被祁回從湖裡救了出來,只是遲遲未見祁宴。
脂歸見眾人都在湖中搜尋,料想祁宴定是掉入湖中,她想起幼時學過鳧水,水性尚佳,於是摘掉所有首飾,脫下礙事的外袍,頭髮往腦後一綁,躍入湖中。
湖底漆黑一片,隱約有岸邊的火把照亮,脂歸睜大眼睛,竭力尋找,終於在湖底尋到失去意識的祁宴。
她借著水的浮力,將他推出水面。
夏薰問她:「那時祁回策馬離去,你明明有機會離開,為什麼沒走?」
脂歸坦言:「如此奴婢才算還了大人的恩情,否則奴婢此生,怕是要活在愧疚之中。」
夏薰沒有說話。
脂歸擔憂地看了看祁宴:
「只是……不知大人何時才能醒來?」
祁宴渾身滾燙,高熱不退,就連握著夏薰的手,都帶著駭人的熱度。
夏薰手腕的皮膚被他抓得發白,因為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動作,他的手臂很快麻了,漸漸失去知覺,可他仍能感覺到,祁宴掌心帶來的熾熱的體溫。
祁宴很擅長忍耐。
期間,大夫給他的傷口換過很多次藥,疼痛可想而知,他全程沒有做聲,在最痛的時候,也僅僅只是皺起眉頭。
大多數時間裡,他就像是睡著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連痛苦的表情都沒有。
他心甘情願死在夏薰手裡,對夏薰帶來的傷勢和痛楚,他甘之如飴。
當天夜裡,祁宴的傷勢突然惡化。
兩處刀口開始不停冒血,繃帶換了一卷又一卷,大夫在他身上下了近百根銀針,都無法止住他的血。
大夫緊張得大汗淋漓,又無計可施。
不多時,祁宴開始吐血,暗紅色的鮮血被他大口嘔出。
祁回連忙扶起他,以免他被自己的血液嗆到窒息:
「大人,您醒醒啊大人!您別這樣,祁回……看著害怕!」
他滿眼熱淚,說話都哽咽了。
祁宴吐血不止,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夏薰來不及思考,他只想要這些血不要再流出來,他用自己的手,捂住了祁宴的嘴。
滾燙的紅色液體流了他滿手,黏膩又灼熱,祁宴的嘴唇不時摩擦過他掌心,冰涼的觸感提醒他,祁宴也許正在離他而去。
夏薰抬起手指,比尋常人乾瘦的指節,輕輕拭過祁宴的臉。
沾著血的指腹掠過祁宴的臉頰、鼻樑,最終停留在他額間,他蒼白的臉因著夏薰的動作,染上道道血絲,愈發顯出勾魂攝魄的碎裂感。
夏薰的撫摸漸漸平息了他,他不再嘔出鮮血,倒在祁回懷裡,再次陷入昏睡。
夏薰收回手,看向自己掌心,他的手一片慘紅,好像又一次被烈火灼傷。
也許是意識到夏薰一直在他身邊,又或者是大夫的針與藥起了作用,祁宴的傷口不再流血。
一天一夜的昏迷後,破曉之際,祁宴居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意識尚未清醒,醒來也只是本能作祟,脂歸給他餵完藥,他又昏了過去。
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因為大夫說,這意味著他的傷不再惡化,有希望朝好的方向發展,就看接下來如何。
儲安裕沒有多等一時半刻,得到消息,立即派人將夏薰抓了。
祁回和脂歸都不放他走,攔著儲安裕的手下,不允許他們動手。
夏薰拿起木枷鎖,在手上掂量兩下,緩緩道:
「你們不必如此,祁宴確實是我傷的,何況我進監獄的次數,在座的各位,怕是誰都比不上,就連這木枷,我都帶過不知多久,不用關心我,你們還是照顧好自己的主人吧。」
他把枷鎖套到脖子上,催促儲安裕道:
「刺史大人,不走嗎?難不成要用八抬大轎來請我?」
儲安裕怒道:
「油嘴滑舌!給我帶走!」
夏薰就這樣下了慶州府的地牢,三天後,祁宴挺過來了。
第43章 霧沉半
一開始,祁宴沒力氣說話,祁回餵他喝藥,他就沾著藥汁,在掌心寫一個歪歪扭扭的「夏」字。
祁回不敢說夏薰被儲安裕關起來了,騙他道:
「夏公子受了風寒,住在隔壁廂房養病,您身體太弱,屬下擔心公子會把病氣過給您,等您好些了,屬下就讓公子來看您。」
祁宴眨了眨眼,喝完藥,又陷入昏睡。
期間他醒過幾次,每次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夏薰的蹤影。
祁回每回都說,夏薰病著,風寒還沒好,一時過不來。
祁宴不疑有他。
祁回一直守在他床前,衣不解帶照顧他,幾天後的深夜,祁回正靠在床邊的椅子上打瞌睡,忽然聽見祁宴喚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