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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8:20 作者: 蘅楹
劇烈的疼痛,讓夏薰的臉都變了形,他的身體弓成蝦狀,完好的右手緊緊攥著床單,渾身冷汗直流。
他死死咬著牙,將痛呼壓在胸腔深處。
祁宴看似冷靜的神情,終於有了一點點鬆動。
他還是用力壓著夏薰的手腕,以防夏薰在痛苦中,把手縮回去。
同時,他又把夏薰溫柔攬在懷中,臉頰抵著他的額頭,另一隻手輕輕拍打他的後背,柔聲誘哄:
「好孩子,不疼了,馬上……就不會痛了,再堅持一下。」
夏薰睜著眼睛,意識卻沒有清醒,他根本聽不見祁宴在說什麼,他的身心都被滅頂的疼痛捕獲。
除了痛苦,他感覺不到其餘任何東西。
祁宴的安慰與誘哄,不過是無用之物。
在與疼痛的糾纏中,夏薰只有他自己。
可漸漸地,不知是大夫的藥起了作用,還是最猛烈的痛楚已經過去。
夏薰慢慢能聽見祁宴的聲音,他能感覺到祁宴的手在拍打他的後背。
祁宴抵著他額頭的地方,有一陣溫熱的濕意划過。
夏薰喘著粗氣,怔怔地想,祁宴是哭了嗎?
太稀奇了,祁宴這樣的人,也會流淚嗎?
夏薰抬起眼皮,想去看他的臉。
一陣突如其來的痛感倏然湧起,夏薰腦袋眼前一黑,再次暈了過去。
祁宴擁抱著他,久久沒有動作。
在祁宴的幫助下,大夫順利處理完夏薰的傷,給他的手塗上厚厚一層淡綠色的藥膏,細細密密裹上繃帶,他還囑咐祁宴,繃帶需得兩個時辰換一次。
大夫走後,祁宴小心翼翼將夏薰放下,讓他平躺在床上。
祁宴身上被雨淋濕的衣服早就被體溫烘乾了,只有頭髮上還殘留著雨水,斷斷續續往下滴。
他撐著床站起來,神思恍惚地往外走,邁過門檻時,身體一軟,遽然跪倒在地。
正好倒在韶波身旁。
韶波帶著滿臉眼淚,呆呆望著他。
祁回衝過來扶他,祁宴僵硬地搖搖頭,手扶著門檻,就這麼跪在地上。
他緊緊閉著眼睛,眼眶裡都是淚水,一旦睜開眼,它們就會前仆後繼地流下來。
他低著頭,強忍心痛,喉結上下鼓動,胸口不停起伏。
過了一會兒,當著韶波的面,他切齒道:
「……我要殺了夏形。」
祁回立刻出聲阻止:
「公子!您糊塗了?!切不可妄言!」
說著,眼睛直勾勾盯著韶波,生怕被她察覺端倪。
韶波傻乎乎的,還沉浸在心疼夏薰的情緒中,茫然地流著眼淚。
祁宴緩緩睜開雙眼,目視前方,一字一句地說:
「我要殺了夏形。」
這不是祁宴原本的計劃。
在他最初的安排里,夏弘熙才是他第一個下手的對象。
他是害祁宴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只要他死了,夏家樹倒狐彌散,屆時想要除掉誰,對祁宴而言都易如反掌。
反之,如果先對夏形動手,一定會引起夏弘熙的警惕與報復,倘若被他知道,是祁宴害死了夏形,難保他不會猜出祁宴的真實身份。
屆時,祁宴再也無法藏身於暗中,伺機搜集夏弘熙的罪證,替爹娘報仇了。
此舉風險巨大,叫祁回來看,實屬得不償失。
他急急把韶波扶起來,送到夏薰床邊,讓她不要再哭,專心照顧夏薰。
韶波擦了擦眼淚,往床前的腳踏上一坐,一眼不眨盯著夏薰,好像就算天塌了,她也不會動彈一下。
祁回又走到門外,連攙帶扶,硬是把祁宴拉起來,送到隔壁房間。
房門一關,祁回焦急地說:
「公子!您怎能如此草率?!眼下離目標只剩下一步,如果您武斷行事,此前我們苦心經營地一切,就要付之東流了!!」
祁宴心意已定:
「不必再勸,我已經想好了,夏形若是不除,我夜不能寐,不知要以何面目,才能面對夏薰。」
祁回難得沒有聽從他的命令,心急火燎地勸他:
「公子!夏家遲早會倒台,夏形遲早會死!您何必急於一時?!祁回自打出生就認識你,你從來不是這樣的人啊?為何突然變成祁回不認識的模樣?!」
祁宴起身,走到五斗櫃前翻找,不知在找什麼。
他頭也不回,對祁回冷聲道:
「那是你看錯了,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尋找片刻,他從柜子深處拿出一個小藥瓶。
祁回驚愕地問:
「公子!您——?!難道,您是為了夏公子,才——?!」
祁宴看也不看他,將藥瓶收入袖中:
「是又如何?現在不殺了夏形,難道等他燒壞了夏薰的右手,我再動手嗎?祁回,你要是還認我這個主人,就不要再勸了。」
祁回很少能在祁宴臉上見到這麼嚴肅的表情,他一看就明白,祁宴已經下定決心。
他懊惱地低下頭,憋著一口氣原地轉了三圈,逼自己做了決定:
「祁回明白了……祁回與公子同去!」
夏形是被毒死的。
夏弘熙帶著全家人躲進山間寺廟,不過三天,就從京里傳來消息,說夏府遭了賊,夏薰也被劫走了。
這下他的計劃完全亂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