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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8:20 作者: 蘅楹
「那你的計劃是什麼?想趁亂離開祁宴身邊,然後帶著錢遠走高飛?你別忘了,你的賣身契還在祁宴手裡,他隨時都可以把你找回去。如果他小氣一些,還可能把你的爹娘告到官府,治他們的罪。」
脂歸閉了閉眼,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
「……奴婢顧不得這許多了,奴婢想,這應該是唯一一次能夠逃跑的機會……奴婢帶著錢,躲到個無人認識的小鎮上,從此隱姓埋名過一生,也好過當下人一直當到死。」
夏薰輕輕道:
「祁宴受傷那天,官衙亂作一團,你為什麼沒有趁機離去?」
脂歸睫毛輕顫:
「……奴婢,得知大人和公子受傷,著實於心不忍……何況,這裡離慶州已經很近了,奴婢惦念家中父母,實在是……」
夏薰想了想,對她說:
「等到了慶州,你就走吧,這個玉帶鉤很值錢,你把它當了,換來的錢足夠你生活。」
脂歸愕然呆立:
「公子、您……您不責罰奴婢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傾囊相助?」
夏薰嗤了一聲,答非所問:「傾囊算不上,本來也不是我的東西。」
脂歸不依不饒,執著地問:
「公子為何要幫奴婢?」
夏薰瞧她一眼:
「你看你,我都故意岔開話題,你平時不是最有眼力的?怎麼還問?」
脂歸定定望著他,不得到回答不罷休。
夏薰拗不過她。
他垂下頭,輕聲說:
「從前……我有一個婢女,她也是胡人……」
脂歸略有瞭然,她問:「她和奴婢很像嗎?」
夏薰搖搖頭:「一點都不像,她要是有你半分聰慧,就不至於落得生死不明的下場……」
他的神色黯淡下去。
過了一會兒,他勉強提起精神:
「別問這麼多了,囉嗦,你就說你走不走?」
脂歸猶豫良久,最後,將那枚玉帶鉤緊緊抓在手裡。
夏薰讚許道:
「這就對了,世人只能自渡,你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氣,你只管離去,祁宴不會追究的。」
脂歸憂慮道:「公子怎知大人不會——?」
夏薰望著燭火:
「我都能猜到是你泄露了消息,祁宴遠比我聰明,估計早就想到了,你看他有責罰你的意思嗎?」
脂歸愣住了,呆呆地說:
「大人、大人他……」
夏薰輕嘆:「拿著東西走吧,權當是你為奴多年的補償。」
脂歸還想開口,他擺手道:
「不用再說,我要休息了。」
脂歸五味陳雜,離去前,頻頻看了夏薰好幾眼。
她走以後,夏薰關上房門,往床上重重一躺。
「過不了幾天了。」
黑暗中,他喃喃自語:
「過不了幾天,我也可以走了。」
第二天,在祁宴的要求下,陳景音要回京了。
她自是不肯,非要等到祁宴傷勢痊癒才願意走。
祁宴勸她:「您私自離家的消息,恐怕令尊大人已經知曉,未免他擔心,您還是速速回京為好。」
陳景音只好走了,走得依依不捨。
祁宴送走了她,來到夏薰房前。
這幾日夏薰從早到晚都待在房中,門窗緊閉,連最喜歡的錦鯉都不出來看了。
祁宴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抬起手想敲門,又把手放下,來來回回折騰三次,最終還是沒有敲響夏薰的門。
他隔著窗紗往裡看了一眼,屋內光線幽暗,看不清夏薰在做什麼。
他停留了片刻,轉身離去。
幾日後,祁宴接到皇帝的命令,他終於可以動身了。
此處距離慶州,只有不到三日的路途。
馬車裡,夏薰依舊沉默不語。
祁宴也不逼他說話,安靜地與他對坐。
半晌後,夏薰突然問:「你去慶州做什麼?」
祁宴告訴他:
「慶州刺史儲安裕,多年前,曾在竇州任職,那時陳縣公還在竇州封地內居住,沒有進京,為了掩蓋玉礦之事,他大肆收買官員。儲安裕彼時年輕氣盛,生性耿直,不願收受賄賂,於是受到陳相公打壓,被陷害入獄。」
夏薰又問:
「如此隱秘的細節,你從何知曉?」
祁宴淡淡道:
「儲安裕不畏嚴刑,在獄中屢次上書伸冤,都被陳縣公按下,後來終於有一封書信,被送到了京城,替他送信的人知道我與陳縣公不睦,特意將書信送到我府上。那時我是大理寺主簿,專司案查昭獄,陛下命我調查此事。
「最後,儲安裕雖被釋放,陳縣公也沒有受到責罰,陛下只是讓他離開封地、攜家眷入京,而儲安裕被派往慶州做刺史。」
夏薰思索道:
「所以……你此去慶州找儲安裕,是為了從他那裡獲得有關玉礦山的線索?」
祁宴搖搖頭:
「陳縣公處事嚴謹,儲安裕連他的錢都不肯收,陳縣公怎麼會把這等機密之事透露於他?他怕是半點不知情。」
夏薰又道:
「如此說來,你此行只是為了敲山震虎?你故意來找儲安裕,是為了讓陳縣公以為,他掌握了什麼不得了的證據,而你是來向他討要的?陳縣公心中惶恐,自會露出馬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