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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8:20 作者: 蘅楹
    夏薰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一個吻,他霍地站起來:

    「夠了!你不想說,其實我也不想知道!就這樣吧!」

    他頂著祁宴從他身後投射來的視線,躺到鋪在地上的被褥間。

    「床就留給中書大人睡吧!我風餐露宿慣了,睡不慣高床軟枕!」

    他用被子把頭一蒙,蜷縮在人為製造的黑暗中。

    如此,他才感到安全。

    呼吸間,還能隱隱約約聞到殘存的蛇血腥氣,他就在這股淡淡的血腥味中,沉沉睡去。

    第24章 別岸風

    夏薰掌心的皮膚很粗糙。

    祁宴坐在床邊,望著他充滿抗拒之色的背影,這樣想著。

    剛才遇到蛇的時候,是夏薰第一次主動碰觸他。

    他按住祁宴的手,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那時祁宴就發現了,夏薰的手心全是繭,那些硬繭僅僅只是碰到了祁宴的手背,就讓他感覺快要被割傷。

    從前並不是如此。

    從前夏薰的手又白又軟,摸上去都不像是少年應有的軟度。

    誰看到這雙手都會說,它的主人一定出自高門貴戶,從小到大,一點苦差事都沒幹過,才能養出這麼柔軟的手心。

    祁宴看了看自己的拇指,指腹上仿佛還殘存著夏薰的溫度。

    他將拇指放到鼻下,深深一聞,什麼都沒有聞到。

    就像剛才被他摟在懷裡的夏薰一樣,沒有任何氣味。

    夏薰以前穿的衣服都是熏過的。

    他不受寵,得不到什麼名貴的香料,韶波就用普通的薰香,照樣把他的衣裳弄得清香裊裊,半點不輸給別家的貴公子。

    每次不等夏薰現身,只要一聞到這陣香氣,祁宴就知道他來了。

    現在,祁宴再也聞不到它了。

    他心神空茫,一股鈍痛從胸前向四肢百骸彌散。

    他後知後覺地想,原來他來得太遲了。

    他走到夏薰旁邊,輕聲喚他:

    「夏薰……?」

    夏薰沒有反應,該是睡熟了。

    祁宴彎下腰,把他抱起在臂彎間。

    夏薰很瘦,他長高了些,卻遠比從前輕得多。

    祁宴把他放到床上,用被子將他嚴嚴實實蓋住,合衣躺在他身側。

    夏薰在夢裡依舊眉頭緊皺,雙手攥拳,緊抓著被子。

    他的眼皮跳動不停,像是在做噩夢。

    祁宴摸摸他的頭:

    「夏薰,沒事了,你只是在做夢……」

    夏薰沒有醒來,在夢中發出囈語:

    「好冷……」

    祁宴連人帶被裹住他:

    「還冷嗎?」

    夏薰嘴唇翕動,祁宴湊過去聽,什麼都沒有聽清。

    他只能更加用力地抱著他,不停揉搓他的後背。

    夏薰的手依然很涼,他縮成一團,表情越來越不安。

    祁宴脫掉上衣,掀開被子,把兩個人一起蓋住,握著夏薰的手,放在自己胸前。

    夏薰感覺到暖意,整個人都貼了過來,枕在祁宴的手臂上,臉挨著他胸口。

    有幾縷頭髮粘在他臉頰,被祁宴輕輕撥開。

    祁宴柔聲問:

    「還冷嗎?」

    夏薰不再喊冷,神情也平和許多。

    但沒過多久,他又開始囈語。

    他扁著嘴,眼角下彎,表情相當委屈,好像所有人都欺負了他。

    「祁宴……」

    他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叫他的名字。

    祁宴怔住。

    他睜大眼睛,不敢相信他會出現在夏薰夢中。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問:

    「什麼?」

    生怕驚擾到他。

    夏薰安靜了一會兒,咕噥道:

    「我……我有點疼……」

    夏薰從不喊痛,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都沒有喊過痛。

    此時此刻,他卻在夢裡叫著祁宴的名字,說他有點疼。

    祁宴的心被誰狠狠一捏,胸腔傳來的劇痛,讓他的臉都變了形。

    他強忍心痛,一隻手摟著夏薰的後腦,另一隻手在他身上來回撫摸。

    「哪裡疼?什麼地方疼?是手嗎?」

    他的嗓音酸澀無比,心臟隨著血流突突跳痛。

    夏薰不答。

    祁宴拿起他的手,放到臉側,在那些粗糲的老繭上不斷輕吻。

    夏薰覺得癢,把手收進被子裡,皺著臉說:

    「還是……有點疼……」

    祁宴無計可施,想不出其他任何能安慰他的方式,甚至在夏薰身上找不到一絲傷口。

    他捧起夏薰的臉,在他唇上不停啄吻。

    親吻間隙,他不停對他說:

    「好孩子,不會再疼了……我保證……」

    他眼眶發酸,幾乎要落下淚來。

    夏薰臉上的難過之意還未消,只是不再說夢話。

    也許是經驗告訴他,不管他喊多少次祁宴的名字,期待中的人都不會出現,於是他放棄求助,逐漸習慣獨自療傷。

    他躲開祁宴的親吻,縮進被子更深處,只留出一小塊側臉。

    祁宴就貼著他的側臉,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他的後背。

    夏薰的眼睫逐漸不再顫動,攥成拳的手也鬆了。

    他發出沉沉的呼吸聲,再度陷入安睡。

    祁宴將他攬在懷中,一夜沒有合眼。

    第二日,待到夏薰悠悠醒轉,房裡已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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