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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8:20 作者: 蘅楹
    不知什麼時候,祁宴來到他身後:

    「……你在嶺南,經常……吃這種東西?」

    作為流放地的竇州,毒瘴遍布,蟲蛇肆虐。

    只有在縣城附近,由於砍倒了大量樹木,瘴沼之毒減少許多,才適合生存。

    夏薰和大哥剛剛脫身之時,害怕被認出來,不敢接近人多的地方,只能躲藏在林中。

    當地的獵戶收留了他們,把家裡的柴房讓給他們住,還教他們打獵。

    這些生存技巧,都是那時學來的。

    面對祁宴的問題,夏薰不說話,算是默認。

    他在岸邊摸索,尋到一塊邊緣銳利的石頭。

    兔子身上有傷口,用石頭從那裡下手,可以把它的皮剝下來。

    它的屍體還未完全冷卻,夏薰扯開它傷處的皮膚。

    野兔屍體裡,未乾的血液順著他的手,源源不斷往下流。

    祁宴陡然一震,奪下兔子,遠遠扔到一邊,把他夏薰的手死死按在溪流里。

    他用力揉搓夏薰的雙手,要把他手上的血清洗乾淨。

    他力氣極大,夏薰手背上的皮膚很快被他搓得發紅。

    「夠了!」

    夏薰狠狠推開他,祁宴狼狽歪倒在地,衣擺垂進溪水,迅速被溪流浸濕。

    夏薰憤怒質問:「你這是做什麼??」

    祁宴怔怔坐在地上,半晌,才搖搖晃晃站起來。

    夏薰不理會他,將兔子撿回來,放進溪水裡,重新洗刷乾淨。

    祁宴慢慢蹲到他身邊,再一次,從他手中拿走兔子。

    和它一起被拿走的,還有那塊石頭。

    他低聲說:「……我來吧。」

    他的聲音很沙啞。

    夏薰真的看不懂他要做什麼。

    「你來?別說剝皮了,你這輩子進過廚房嗎?」

    祁宴執意要親自動手。

    「我來吧,我不想看見你沾到血,即使不是你自己的血,也不想……」

    停頓片刻,他喃喃自語道:

    「……有一天我夢見你,那是唯一的一次,你站在我面前,渾身都是血……」

    他說不下去了,停下來喘了口氣,繼續道:

    「我不能再見到那樣的場景,一次……都不能。」

    他拿起石頭,笨拙地切割兔子的皮毛。

    祁宴沒有幹過活。

    哪怕夏薰認識他時,是他最潦倒的時刻,他身邊也有祁回服侍。

    夏家出事後,夏薰自欺欺人,逃避現實,不願了解祁宴和他爹之間的恩怨。

    他只從大哥那裡斷斷續續聽到過一些。

    祁宴爹娘身份高貴,遠非夏家能比。

    他們的死,確實是夏弘熙一手造成。

    如今祁宴官拜中書侍郎,卻要在鄉下山野間,替他這個仇人的兒子,將一隻野兔剝皮拆骨。

    夏薰怎麼看都覺得,眼前的畫面很滑稽。

    他抱著手站在一邊,冷眼旁觀,不置一詞。

    漆黑夜色中,祁宴忍著血腥味,將兔肉一點點割下。

    他的動作相當生澀,還有許多肉附著在毛皮上,沒有被他割下來,就這麼丟棄了。

    鮮血流了他滿手,他來不及洗掉,衣袖漸漸染成黑紅色。

    他把洗乾淨的兔肉遞給夏薰,夏薰分別插在幾根樹枝上,放到火上烤。

    不多時,一陣肉香味傳來,兔肉烤熟了。

    夏薰拿起來,吹了吹,就要咬。

    祁宴按住他的手:

    「我先嘗嘗,我吃了沒問題,你再下嘴。」

    夏薰不勝其煩:

    「我吃過很多比這還要糟糕的肉,還有很多你沒見過的,更噁心,可我不是還好好活著?」

    他避開祁宴的觸碰:

    「這股香味很快會把別的動物引來,要吃就快吃!」

    祁宴收回手,拿起一根肉串,表情複雜。

    他們身上沒有香料,烤出來的肉平淡無味,絕對算不上好吃。

    祁宴將肉放到鼻下聞了聞,勉為其難送進口中,咀嚼好久,才艱難咽下。

    幾串兔肉吃完,夏薰總算不覺得那麼冷了,他把手放在火上,汲取著溫度。

    祁宴望著火堆,不知在思索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

    「我第一次見到你,你抱著玉珠躲在雜草堆里,我看著草叢翻動,還以為是哪裡來的野兔。」

    夏薰手一抖:「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祁宴好像沒聽見,搖了搖頭,悵然道:

    「夏家人對你並不好,尤其是你二哥夏形,他總欺負你。我很心疼,又幫不上忙。」

    他陷入回憶,神思飄忽:

    「……那時我對自己說,所有你在夏家沒有得到的,我都會補償你,所有夏形對你做過的事,我都要讓他親自品嘗一遍。」

    提到夏形,祁宴眼中流露出一絲狠厲。

    夏薰看在眼裡:

    「不要再說無謂的話,夏形已經死了。」

    頓了頓,他輕聲問祁宴:

    「……是你殺了他嗎?」

    他的話打斷祁宴的回憶,讓他原本恍惚的神情逐漸清明。

    祁宴久久沒有回答,直到天上飄起細雨。

    他站起身,拿起火堆里最粗的那根木頭,當做火把。

    「我剛才四處看過,前面不遠處有個山洞,下雨了,進洞躲躲吧。」

    祁宴在迴避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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