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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05:08:20 作者: 蘅楹
第3章 飛白馬
第二日夏薰醒來,祁宴早已不在府中。
侍女端來早膳,說他一大早到便上朝去了。
夏薰想著紙條的事,問她:「我能不能出府?」
小姑娘款款一笑:
「公子可是覺得無聊?奴婢進府前,學過些撥弦弄曲之技,公子若不嫌棄,奴婢彈琴給您解悶可好?」
見夏薰興致缺缺,她又說:
「大人說您從前喜歡做些小木件,一應工具材料早已命人備下,樣樣齊全,奴婢給您取來——」
「不必了。」夏薰打斷她:「我什麼都不需要,我喜歡清靜,你讓下人離我遠些,我嫌他們吵鬧。」
她領命離去。
不多時,屋外人聲盡消,侍女讓一併下人都退到院外,自己站在院中,和夏薰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樣一來,夏薰如果有任何吩咐,她馬上就能聽到。
祁宴心思深沉,他的婢女也不是蠢人。
夏薰冷冷看了一眼,關上房門。
這就夠了。
夏薰很熟悉正房的結構,房子後側有一扇小門,他輕車熟路走過去,悄悄推開門。
門外是一條連廊,連廊附近本來有好幾個裁花弄草的下人,剛才都被侍女叫走了。
繞過連廊,是一片繁盛的花地,花地盡頭便是祁府東邊的圍牆。
這裡緊鄰著夏家西邊的院牆,而且有段圍牆比其他地方都要矮一截。
過去,夏薰經常從那裡翻牆而過,來找祁宴。
那時的祁府殘破不堪,滿目皆是斷壁殘垣。
而當時夏薰的父親夏弘熙,在朝堂上備受重用,夏府奢麗豪華,稱得上珠宮貝闕,雕樑畫棟。
多年過去,祁府重現往日榮光,而夏家……
夏弘熙去世多年,如果沒有被砍頭示眾,而是有墳墓的話,他墳頭的樹都能長到十丈高了。
夏家被封,無人居住,年久失修,夏薰不用看都知道,裡面會是怎樣一副悽慘景象。
他回頭看了看祁府,不明白祁宴為什麼還住在這裡。
除了將破損之處翻新,這座院落的布局裝飾,和從前沒有任何變化。
那段低矮的圍牆,仍然保持原樣,沒有修葺過的痕跡,就連牆邊的海棠樹,都在原來的地方。
夏薰踩在樹上,扒住圍牆頂端,往上一躍,輕而易舉翻了出去。
兩戶人家的圍牆中間是一段旱渠,平常都是乾的,暴雨天才會有水流過,旱渠兩端皆有石碑阻擋,尋常人輕易發現不了,這裡還有一條可以用來通行的渠道。
若不是夏薰少時貪玩,不愛讀書,也不會機緣巧合下,發現此處。
他穿過旱渠,翻過石碑,來到大路上。
他要去找賀琮。
賀琮的父親是他爹的下屬,幼時二人曾共讀書院。
夏薰和大哥在嶺南假死脫身後,只有賀琮知道他們還活著。
當初夏薰的死訊傳到京城,賀琮不惜拼著與爹娘斷絕關係,萬里迢迢趕到竇州,想替夏薰收斂屍骨。
律法規定,流放的犯人死後只許曝屍荒野,連一座小墳包都不能有。
他跋山涉水而來,滿心絕望與悲憤,以為要見到夏薰四散的白骨,不曾想夏薰竟更名換姓苟活下來。
他保守秘密回到京城,此後便時常接濟兄弟二人。
流放地日子難熬,尤其是頭幾年,若沒有他的幫助,兩人定活不下來。
三年前賀琮娶親,如今孩子都生了兩個了。
他不知道夏薰被祁宴帶回京城,但夏薰擔心,大哥為了幫他脫身,也許會向賀琮求救。
賀琮性格火爆,脾氣衝動,時常做出驚人之舉。
而且他曾經在信中提過,他兒子十分愛吃槐葉冷糕,他經常去買。
夏薰懷疑,糕點裡的紙條,也許是他塞進去的。
寫紙條的人約他在廣寧樓,他卻不敢直接去,那裡人多眼雜,也許還有人記得他的長相,會把他認出來。
他想了一會兒,決定到糕點鋪守株待兔。
賣冷糕的店子,京城裡獨有一家,藏在一條小巷裡。
時值夏末,天氣依舊炎熱,不少閒人坐在巷口的樹下乘涼,夏薰找了一處背對行人的位置,藏身在大樹的陰影中。
賀琮不善為官,蒙父母蔭掛了個閒職,平日只要去點個卯,不到午間就能回府,這條小巷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
夏薰看了看日頭,快要到他經過此地的時辰,他睜大眼睛,仔細辨認著每一輛路過的馬車。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掛著賀家牌子的馬車緩緩駛過,停在糕點鋪門口。
賀琮從車裡下來,走了進去。
夏薰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掌柜一見到賀琮,不用他開口,麻利地將剛出鍋的冷糕放進食盒,恭恭敬敬遞給他。
夏薰在他身後輕聲喚他:「賀大人。」
賀琮回頭,起初還面無表情,不過幾個眨眼,他就認出夏薰。
他倒吸一口涼氣,大驚失色,雙目圓睜,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是你?!」
夏薰不說話。
掌柜循聲望來,賀琮的小廝也滿臉疑問。
賀琮迅速鎮定下來。
「——原來是冬大人,好巧好巧!」他故作親切,抓住夏薰的胳膊:「既然你我在此偶遇,冬大人不如到我府上,與我把酒一敘?」